“可以,但没有必要,”Russell医生说。“几天后你们将接受全面修整。我们只需要让你们撑到那时候就行了。”

“‘全面修整’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问。

“意思是说等做完之后,你会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还对睾丸上的小肿瘤操心,”他说。“保证是真的。现在,还有些需要做的事情。请把头部向前倾。”

我依样而行。Russell医生伸出手,将吊臂头上吓人的杯罩拉到我的脑袋上方。“在下面几天内,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事情是获得你的大脑活动的完整图像,”他说着向后退去。“为了这个目的,我将把一个感应器阵列植入你的颅骨。”他边说边敲打着PDA的屏幕,我逐渐明白这是个不能信任的动作。随着一阵轻微的吸吮声,杯罩套上了我的脑袋。

“怎么植入呢?”我问。

“嗯,现在,你的头皮和脖颈背后也许略感发痒,”Russell说,我感觉。“那是注射器正在就位。它们和微型皮下注射器差不多,会把感应器插进去。感应器本身很小,但是数量很大。大约有两万左右。别担心,它们能自我消毒。”

“会疼吗?”我问。

“不太疼,”他说,敲打着PDA屏幕。两万个微型感应器把它们自个儿敲进我的颅骨,我觉得有四柄斧头一起砸将下来。

“我操他妈的!”我伸手去抓脑袋,手却砰地一声撞上容槽的门。“你这婊子养的,”我朝Russell医生大吼。“你说不疼的!”

“我说的是‘不太疼’,”Russell医生说。

“和什么比不太疼?脑袋被大象踩?”

“和感应器互相连接的时候比,”Russell医生说。“好消息是它们等连接结束,疼痛就会停止。现在保持安静,一分钟的事情。”

他敲了敲PDA的屏幕。八千个针头在我的颅骨中向各个方向射去。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般想殴打一个医生。

“难说,”说话的是Harry。“我觉得挺好玩的。”他说着揉揉脑袋,他的脑袋和所有人的一样,被两万个测量大脑活动的皮下感应器装点得灰蒙蒙亮闪闪。

早餐时成立的队伍在午餐时又团聚了,这次还多了Jesse和她的室友Maggie。Harry宣称我们已经结成一党,或可名之“老屁党(忍住没翻成老屁股),”他还提出动议与邻桌来一场食物大战。投票的结果否定了他,居功至伟的是Thomas,他提醒大家任何丢出去的食物再也没法入口,而午餐甚至比早餐还要丰盛,如果允许这样说的话。

“倒是有件事情很操蛋,”Thomas说。“经过今天早上这脑注射之后,我怒得都几乎不想吃饭了。”

“我却没法想象,”Susan说。

“没听见‘几乎’吗?”Thomas说。“不过跟你们说。当年若是有那容槽就好了。肯定能把我看病的时间省下八成。大可以去玩高尔夫。”

“你对患者还真够尽心尽力的,”Jesse说。

“去他妈的,”Thomas说。“高尔夫就是陪他们打的。他们肯定会全票赞成。说来让人郁闷,这玩意儿给我做的检查简直是绝了。那是诊断医生的梦幻工具。它在我的胰腺里查出来一个针头大的肿瘤。在地球上,除非尺寸大好多或是患者出现症状,否则准定什么也发现不了。你们诸位有什么惊喜吗?”

“肺癌,”Harry说。“小斑点。”

“卵巢囊肿,”Jesse说。Maggie说她也是。

“风湿性关节炎早期,”Alan说。

“睾丸癌,”我说。

席上的所有男人都扮起鬼脸。“糟糕,”Thomas说。

“他们说我会活下去的,”我说。

“只是走路时一边轻一边重,”Susan说。

“别再说了,”我说。

“我不明白的是他们对问题不做纠正,”Jesse说。“我的医生说囊肿有口香糖球大小,但告诉我不需要担心。我觉得我还没超脱到能对这样的事情毫不担心。”

“Thomas,你好像是个医生吧,”Susan说,敲敲她灰光闪闪的额头。“这些小杂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做个脑扫描?”

“照我猜,只是猜猜,因为我也毫无头绪,”Thomas说,“我得说他们希望监控我们训练时的大脑活动状况。但是他们不能把我们捆在机器上做这事,因此就把机器捆在我们身上。”

“多谢你这让人信服的解释,可惜我早就想到了,”Susan说。“我想知道的是,这种监测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Thomas说。“也许是要给我们移植新大脑。或者是有办法添加新的脑组织,需要先知道我们的哪部分脑子需要补一补。我只希望别再给我装一套了。险些疼死我。”

“说到这个,”Alan转向我说,“听说你今天早上失去了室友。你没事吧?”

“我挺好,”我说。“不过真的挺郁闷。我的医生说要是他能撑到早上的检查的话,那多半能留他一条小命。去硬化点治疗或者别的什么。我觉得都是我没有叫他起来吃早饭,说不能那就可以让他挺到参加检查了。”

“别太自责了,”Thomas说。“你又不知道。有生必有死。”

“没错,但不是马上就要接受‘全面修整’的人,我的医生说的。”

Harry插进来。“不是我这人没同情心,”

“反正你就是知道没好事,”Susan说。

“,不过我上大学的时候,”Harry接着说下去,朝Susan丢了一块面包,“如果你的室友去世,那么通常允许你不参加当学期的期末考试。你明白的,精神创伤。”

“更有甚者,你的室友也可以不参加,”Susan。“原因差不多。”

“我倒没想那么多,”Harry说。“话说回来,你觉得他们会免你参加今天接下来的评估吗?”

“不太可能,”我说。“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接受。我还能干什么,整天坐在舱房里?说到压抑,人是死在那儿的,你们知道。”

“你可以搬走,”Jesse说。“也许还有别人死了室友。”

“这念头很病态,”我说。“再说,我也不想搬走。Leon死了,我当然很抱歉。但现在我有整个房间了。”

“看起来已经开始康复了,”Alan说。

“我只是想克制哀伤而已,”我说。

“你话不多,是吗?”Susan对Maggie说,有些突然。

“是,”Maggie说。

“嘿,大家的日程安排上接下来是什么?”Jesse说。

大家都伸手去拿PDA,然后带着负罪感地齐齐停下。

“刚才那个真有高中生活的味道,”Susan说。

“去他的吧,”Harry还是抽出了他的PDA。“我们连午餐党都组织了。其他的也一起做了吧。”

结果是Harry和我一起去参加第一个评估项目。我们被引向一间会议室,里面已经摆好了桌椅板凳。

“老天在上,”Harry在落座时说。“我们真的回到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