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了解了,不是吗?”

  他浅笑回答:“像座游乐园吧。外头世界很大,却又很小,人活在一个一个的箱子里。办公室、车辆、船只。我们的世界很小,却也无边无际。”拉格纳说起往事,逐渐沉迷其中;起初他有点儿犹豫,后来才意识到我们是真的想听,真的关心,于是便说起自己小时候喜欢下浮冰游泳,还有性格很别扭,脑袋不大灵活,只有块头特别大。有一次被别家男孩欺负,母亲带他飞上天空。那是拉格纳第一次乘坐狮鹫,他在后座紧紧抱住母亲不放。当下他体悟到:只有凭借双手和意志,人才不会在翱翔中坠落。“她越飞越高,空气变得稀薄,寒气传进骨头。她一直等着看我何时衰弱放手,没察觉我偷偷将手腕绑在一起。那是我最接近死后回归万物之母的一次经验。”

  拉格纳的母亲艾莉娅·佛勒洛,外号雪雀,在族中是传奇人物,以其对神明的崇敬闻名。虽是流浪者的女儿,她却成为女武神山锥的英勇战士,一次次成功劫掠其他部落,提高自己的名望。爬到高位后,虔诚的她奉献了四个孩子服侍神明,只留赛菲在身边。

  “听起来跟我父亲很像。”野马淡淡地说。

  “怎么都这么可怜啊?”赫莉蒂咕哝着说,“我老妈可是会做饼干,还会教我怎么拆气垫式担架的人呢。”

  “那爸爸呢?”我问。

  “烂,”赫莉蒂耸耸肩,“但是很无趣的那种烂。在每个港口都有老婆小孩,军团士兵都差不多。我遗传他的眼睛,崔格比较像我妈。”

  “我不知道自己的第一任父亲是谁。”拉格纳指的是生父,因为黑曜种是一妻多夫制,和七个男人各自生小孩并不奇怪,然而,只要与女人发生关系,就有必须保护妻子所有儿女的义务,即便不是自己的血脉也一样。“我出生前他就去当奴隶了,母亲也没再提过他名字,连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应该查得到,”野马说,“得从品管会的记录搜索,有点儿烦琐,但可以做到。假如你想知道,我们之后就把数据找出来。”

  拉格纳听了有点儿惊讶,但缓缓点头。“嗯,我想知道。”

  赫莉蒂再望向野马的神情已经和几小时前刚离开火卫一时不一样了。而我则是内心一阵激动。我见证了四个不同世界彼此交融,却如此自然无碍。“我们认识你父亲,可是你的母亲是怎样的人?单看外貌好像有点儿严肃。”

  “你说的其实是我继母。她不喜欢我,应该也不怎么欣赏阿德里乌斯。我还小的时候亲生母亲就走了,她是个性格和善、有点儿淘气的人。但她内心有着深深的悲伤。”

  “怎么说?”赫莉蒂追问。

  “赫莉蒂——”我想打断。野马的母亲是连我过去也没深究的话题,她总不愿多谈,似乎想将秘密锁在灵魂深处,永远与外界隔绝。然而,今晚似乎是例外。

  “没关系。”她自己开口,抱着双腿开始说,“我六岁时,母亲又怀了一胎,是个女孩。医生检查后说胎儿有些状况,建议手术分娩,可是我父亲却说,如果小孩熬不过生产,代表不配活下来。明明我们就可以往来不同星球,甚至改造生态,他却让我妹妹死在母亲子宫里。”

  “搞什么?”赫莉蒂忍不住嘀咕,“做细胞疗法不就好了吗?你们家又不缺钱。”

  “为了维持血统纯净。”野马解释。

  “神经病。”

  “我家就是这样。后来我妈变了个人,就算大白天也能听见她在哭,或一直凝望窗外。有一天晚上,她说要去卡拉格莫走走。那是结婚时我父亲送她的庄园。当时我父亲留在爱琴城工作,结果我母亲就没再回家了。找到时,她已经摔死在海边悬崖。我父亲坚持她是不慎跌落。就算他还活着,恐怕也不会改变说法。”

  “很遗憾。”赫莉蒂叹道。

  “令人难过。”

  “所以我才要与你们同行。我想你们一定都有疑问。”野马解释,“我父亲是个伟大又刚强的人,但价值观不对,他太残酷。如果我有可能成为与他不同的人,”她和我目光交会,“我一定会那么做。”

  

  第二十九章 猎 人

  

  醒来后风暴停歇,我们从舱壁拆下一些隔热板把自己包起来,再次进入外面那片荒芜。蓝黑色天空中一片云也看不见,太阳凝在地平线,像一团熔化的铁水,我们就朝着那里前进。秋季剩下的日子不多。一路上大家都在盘算如何生火,借着火光,也许能与女武神山锥派出的斥候取得联系,然而,这么做也容易成为噬人的目标。于是我们东张西望、提高警觉,既要担心食人族,也要戒备卡西乌斯——甚至艾迦——带着特勤部队偷袭。

  中午时分,我们找到了线索。岩壁凹龛足够容纳十余人,外头积雪被踏乱,看来有人曾经在此扎营等风雪过去。篝火旁边堆着许多石块,其中一颗以锐蛇刻字:per aspera ad astra. 颠簸路途通繁星。

  “卡西乌斯的字迹。”野马说。

  搬开石块,我们发现这里埋了两个蓝种与一个银种人,因为身体太虚弱,过夜就冻死了。纵使身处这种环境,卡西乌斯仍旧坚守骑士精神,为他们行葬礼。我们将石块盖回去,同时,拉格纳顺着小径先做探查,他的速度远非我们能及。我们跟着走了约一小时,远处传来轰隆声,接着是一发脉冲波。片刻后,拉格纳回来了,眼神极其兴奋。

  “我沿着他们的脚印。”他说。

  “你找到什么?”野马问。

  “艾迦和卡西乌斯带着一堆灰种和三个圣痕者。”

  “艾迦真的也在?”我问。

  “没错。他们想要步行穿越山脉,朝阿斯嘉移动,但被一支噬人部落锁定,路上有很多尸体,死了好几十人。噬人刚才发动伏击,没有得手,不过有更多人朝那里会集。”

  “他们装备如何?”野马问。

  “没有重力靴,只有虫皮甲和背包。脉冲护甲没电了,被留在北边两千米外。”

  赫莉蒂遥望地平线,手已搭上腰间那把崔格的遗物。“追得上吗?”

  “他们带着太多补给品和食物饮水,而且有人受伤,所以有机会赶上。”

  “可是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南极?”野马插嘴,“我们不是为了狩猎艾迦和卡西乌斯,最重要的应该是带拉格纳抵达女武神山锥。”

  “艾迦杀了我弟弟。”赫莉蒂说。

  野马一脸错愕。“是你提过的崔格吧,原来如此。但我们还是应该先将复仇放一边,对方超过二十人,我们没有胜算。”

  “问题是,要是他们先抵达阿斯嘉怎么办?”赫莉蒂说,“我们就完了。”

  野马似乎还是不同意。

  “对付艾迦你有把握吗?”我问拉格纳。

  “有。”

  “这是一次好机会,”我游说野马,“若不趁现在,还能找到更好的时机吗?他们既没武装又没军团做后盾,连身为金种的那份傲气也没了,此时此刻对我们是最有利的。塞弗罗之前说过‘能杀敌就要杀’,我想这次我会同意那个疯子的理论。如果能除掉艾迦,最高统治者就在一周内折损两个御史。至于卡西乌斯,他是奥克塔维亚对火星政权和各大家族的窗口,只要把你与奥克塔维亚的交易说出来,就能破坏他们之间的信任,等于是切断火星和殖民地联合会的牵连。”

  “分化敌人吗……”野马考虑再三后回答,“好主意。”

  “该叫他们还债了。”拉格纳接着说,“洛恩、奎茵、崔格。要想猎捕我们,就得尝尝变成猎物的感受。”

  我们根本不可能跟丢。一路上都是尸体,好几十个噬人倒在狭窄山径上,被脉冲波烤焦,还冒着烟。虽然他们偷袭,但似乎没想过金种手上会有多大火力,周围山坡的岩石被轰出一个个坑洞。雪地上还有原牛[18]留下更深的脚印。它们类似野牛,体型巨大,毛皮粗厚,是黑曜种惯用的坐骑。

  沿着路出去,高山树木覆盖丘陵,途中坑洞逐渐减少,而且还找到弃置的脉冲手套、步枪和一些灰种遗体。他们身上扎着箭矢或斧头,黑曜种死亡的位置也越来越靠近金种的形迹,而且可以看到锐蛇剑伤。数十人断了手脚,或是被斩下头颅。但卡西乌斯的队伍就要弹尽援绝,于是奥林匹亚骑士必须进行肉搏战。话虽如此,呼啸的风中依旧传来几千米外的枪战声响。

  之后,我们遇上一些身负枪伤、不断呻吟的黑曜种,拉格纳停下脚步——因为发现一个重伤的灰种。那人还活着,只是撑不了多久。他腹部嵌进一把铁斧,望着异乡的天空喘大气。拉格纳蹲在他面前,没有遮掩自己的面孔,灰种看清楚后眼睛一亮,似乎认出他来。

  “闭上眼睛,”拉格纳将弹匣空了的步枪塞回对方手中,“想着自己的家。”灰种照做,拉格纳手掌一转,拧断他颈部,再为他调整好头颅位置。山里响起尖锐的号角声。“他们要撤退了,”拉格纳解释,“想成为神的代价太大。”

  我们加紧脚步,察觉右侧数千米外树林边缘正有群骑乘原牛的噬人经过,打算返回高山上的营地。由于我们藏身针叶林内,没有被他们发现。赫莉蒂以步枪狙击镜监视,确认噬人都消失在山丘彼端。“他们带走两个金种,我不认识,不过都还没断气。”

  天气仿佛变得更冷了。

  一小时后,我们找到猎物。雪原凹凸不平,而且有许多裂谷,左右被森林包夹,艾迦和卡西乌斯在低处行走。他们已经折损太多灰种,宁可暴露行踪也不回危机四伏的林子。现在他们身边只剩四人,三个金种一个灰种,身上是黑色虫皮甲搭配皮草,还有杀死噬人后剥下来的保暖衣物。大多人葬身树林深处,他们不得不全速逃命。我们分不出艾迦和卡西乌斯,因为两人都戴了面罩,披着斗篷的体形也大同小异。

  起初我打算着要找地方伏击,取得战术上的优势,却想起飞船上的光学仪器都被带走,因此不得不假设艾迦与卡西乌斯的装备中有热感知仪器,就算我们躲在积雪底下也能侦测到,即便躲在原牛或海豹肚里,也不能轻易得手。既然如此,我便要拉格纳带我到前方的必经之路,直接阻断对方的行进路线,转移注意力。

  我跟在拉格纳身边,凛风刺得肺叶发疼、不停咳嗽。敌队终于来到计划地点,他们穿着手工的简易雪靴,背着食粮,看来颇重。他们又组了一个雪橇,拖着各种求生用具,这些都是火星军团士兵必修的求生技能。四人穿戴黑色光学面镜,加装抗光镜片,所以遇见我们时气氛很怪异,完全看不到脸上表情。有种对方早就等着我们杀出来挡路的感觉。

  我转着眼神,迅速判断局势。卡西乌斯因为身高很好辨认,剩下两人哪个是艾迦?两名金种都很高大,但也都比卡西乌斯矮。最后,我注意到师父的遗物挂在她腰上。

  “艾迦!”我暴喝一声,摘下海豹装的绒帽。

  卡西乌斯也解开面罩,满头大汗,脸颊涨红。只剩他有脉冲手套,但根据先前我们算到的死尸数量,手套电力必然所剩无几,于是三人齐声甩出锐蛇。剑刃沾的血结了冰,看起来就像红色长舌。

  “戴罗……”卡西乌斯相当震惊,“我明明看见你们沉船……”

  “你忘了我们一起游过泳吗?”我望向他背后,“艾迦,你打算把领头羊的位置让给卡西乌斯吗?”

  她闻言才上前站在卡西乌斯旁边,解开腰带与雪橇的挂钩,也取下虫皮甲面罩,当她那张黝黑的脸面与光头露出时,冒出一股热气。艾迦回头看看经过的山谷与周遭的岩石、树木、雪原,一定怀疑我在某处安排了伏兵。她无论如何忘不了木卫二的教训,却又不知道我带了什么人,有多少大难不死。

  “怪物和疯狗,”她咕哝着,先瞪了拉格纳才看向我。艾迦身上的虫皮甲一点儿刮痕也没有,难道被那么多黑曜种袭击她真能毫发无伤?“雕塑师把你重组得挺好的啊,锈铁。”

  “好到可以杀掉你的姐妹了,”我回话时忍不住要尖酸刻薄,“可惜不是杀掉你。”艾迦没答腔。在不断回放的记忆中,我究竟看着她杀死奎茵几次?看着胡狼与莱拉丝夹杀洛恩后,她夺走洛思的锐蛇几次?我指着剑。“那不是你的东西。”

  “你活在这世上是为了服从,不是让你讲话的。畜生没资格跟我攀谈。”她仰头望天,火卫一在东方地平线闪耀,周围有许多红白光点,代表太空战争已然揭开序幕,也就是说塞弗罗擒下了船舰。不知道有多少呢?艾迦皱眉,与卡西乌斯交换眼神,一脸担忧。

  “我等这一刻很久了,艾迦。”

  “啊,这不是我父亲最疼爱的宠物吗?”她打量拉格纳,“这个污印让你以为他很驯良吗?他有没有告诉你,以前他要是在竞技场打了胜仗最喜欢什么奖励?掌声结束后,他会清洗干净受伤的血迹,我父亲就赏他几个年轻粉种发泄兽欲。他可贪心了,人家都很怕呢。”艾迦口吻无起伏又冷淡,像是对于这冰天雪地和我们感到厌烦,觉得“要打就赶快打一打吧”。杀了那么多黑曜种,这女人对于血腥仍没有厌倦。“看过黑曜种发情的模样吗?”她继续说,“要是看过,你就不会急着给他们解开项圈了,锈铁,他们的欲望大到你难以想象。”

  拉格纳上前,一手一把锐蛇,而且还解开了从噬人那边捡来的白色皮草,任其飞落身后。四周只有风和血,苍凉到一种荒谬的程度。在这里,我们没有军队船舰,能够保护性命的只有手中的金属。火星南极仿佛正在嘲笑人类的渺小与自以为是,随时能捻熄我们胸口那簇微弱的生命之火。然而,对我们而言,生命并不只是这副脆弱的肉体。

  拉格纳前进。这也是给野马与赫莉蒂的暗号。她们正躲在树林中。

  别打歪了,赫莉蒂。

  “艾迦,你父亲花钱买我,羞辱我,将我养成禽兽,而不是人。我心中的纯真不再,失去一切希望,也忘了自己名叫拉格纳。”他指着胸膛,“不过今日、明日,直到永远,我都叫作拉格纳。我是女武神山锥之子,静者赛菲、莱科斯戴罗和塞弗罗·欧·巴卡的兄弟;我是提诺斯之盾,只追随自己的本心。而你,邪恶骑士,待你心跳停止,我会将它挖出来喂给狮鹫——”

  卡西乌斯的视线射向他左侧的山岩与矮树,眯眼注意到一片石堆,底下又堆着断枝。毫无预警地,他出手推了艾迦一把,艾迦脚步蹒跚,但是原本站立处背后的灰种脑袋碎裂,血液脑浆溅洒在雪地。赫莉蒂的步枪声响回荡不绝,更多子弹朝卡西乌斯和艾迦落下。御史毫不留情地闪到另一个金种背后,拿那人当肉盾。他被击中两发,虫皮甲强化纤维开洞。卡西乌斯翻滚后顾不得电力,一发脉冲波轰得山壁发出红光,轰然爆炸,积雪蒸发为水汽。

  同时间,有人拉弓射箭,艾迦也听见了。她反应极其敏锐,立刻一个回旋以毫厘之差避开野马从树林发动的奇袭。卡西乌斯也向那里开炮,一时间树木飞散、岩石熔解。

  我无法判断她们是否平安,也不能分神兼顾。我和拉格纳利用混乱场面朝两人冲去。随着距离拉近,视野缩小,我手中锐蛇化为甩刀。卡西乌斯的手套还在发光,一转身我却来到面前。然而他手套能量不足,威力大减,我只压低身子,撑着地面闪过,接着以莱科斯的舞蹈动作弹起;他再轰一股脉冲波,只是连番炮击后电力已然耗尽。

  拉格纳将锐蛇当飞刀朝艾迦掷出,刀在空中画圈旋转。剑刃到了面前,艾迦竟不闪避,只是微微后退。那个当下,我心想她必死无疑,没料到艾迦却转头过来,右手握着剑柄。

  她居然接住了刀。

  恐惧感从心底涌出。我想起洛恩曾给我的忠告。“勿逆水而行,勿与艾迦为敌。”

  四人成对厮杀,鞭子长剑相互击打、铿锵作响;锐蛇在半空弯折变化,快到肉眼跟不上。艾迦斜斜朝我两腿劈出一剑,我以同样招式还击,拉格纳与卡西乌斯则瞄准彼此咽喉突刺,想要立分高下。两边都采相同策略。于是乎,开战不到一秒,四人几乎就要将对方就地斩杀,我们都只差那么一点儿。

  双方后退,拉开距离,四人嘴角皆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在剑斗中,我们找到共通的语言。那是接受雕塑前舞者说过的人性之恶,也是洛恩后半辈子愤世嫉俗的缘由。

  这股诡谲静默由我打破。我朝卡西乌斯右侧接连使出一连串猛烈突刺,用意是要拆散他和艾迦,让拉格纳可以与御史一对一。卡西乌斯背后,野马爬出乱石堆,持着黑曜种的巨型弓箭跑近。还有五十米远。我的锐蛇化为鞭形,连两招扫向卡西乌斯的腿。他往我头上砍来,我再收缩架住。长剑打在锐蛇刀弧,我手臂一震,察觉卡西乌斯不仅力气比我大,动作也比上回决斗更迅捷。尤其能看得出他针对弧形刀刃下了一番苦功。他一定接受了艾迦的特训。我慢慢被他逼退,脚步踉跄,还摔了一跤,从他胯下空隙瞧见御史与污印的战况:艾迦一剑刺中拉格纳的左大腿。

  又一支箭破空而至,虽然击中卡西乌斯背部,却未能刺穿虫皮甲,只是,冲击力使他也乱了节奏,回过神才施展出一套八招的剑艺。我猝然后退,那把长剑削过原本我的脑袋所在的位置。我整个人往雪地一躺,距离一条大裂谷只有几厘米之差。在连忙起身的同时,我举起锐蛇格挡卡西乌斯由上而下的重劈。要是踩空就完了。我用力往后一蹬,发挥最大敏捷度闪过他的攻击蹿到对面。另一头的艾迦钻到拉格纳剑下,旋身撕裂黑曜种脚筋,看来拉格纳也露出了败象。

  卡西乌斯从裂谷边缘追来,意欲将我从肩膀到腰部斩成两截。我挡了这招,又抓起地上石块扔过去,利用空当重新站好。他一剑劈下,却是佯攻,手腕一扭转向我膝盖,这次我惊险躲过,卡西乌斯也趁机甩出鞭子勾我双腿。扯倒我后,他上来对准我胸口一踹,肺里空气全被挤出。我被卡西乌斯踩住手腕,无法挥舞武器,他一脸肃穆,似乎打算一剑穿心赐我个好死。

  “住手!”野马喝道。她在二十米外瞄准卡西乌斯,拉满弓弦的手微微颤抖,“不要逼我。”

  “休想,”卡西乌斯回答,“是你得……”

  “咻”一声,箭矢飞来,他扭动锐蛇想弹开箭。然而,他没有艾迦那样超凡的反射能力,锯齿状的箭镞贯穿咽喉,从后侧伸出,羽毛搔弄着他俊美的下巴,没有见血,只听见皮肉与液体的咕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