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丝太太突然开口道:“我想起一件事,常刚搬走时,我曾经在角落里捡到过一样东西,是一个形状很怪的小玻璃瓶,我把它放在……放在……”
戴维丝太太的表述突然中止,她微胖的躯体像一团面似的瘫软倒地。何夕和铁锒的第~个反应都是像箭一般蹿向地下室的出口。前方一个黑影正急速地逃走,何夕和铁锒的百米速度都是运动健将级的,只几秒钟时间,他们同那个黑影之间的距离已缩短到二十米之内。但就在这时,那个黑影突然蹿向旁边的树林,然后何夕和铁锒便见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那个黑影居然在树丛之间荡起了秋千,就像一只长臂猿,只几个起落便甩开二人,越过高高的铁围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铁锒转头看着何夕,表情有些发傻,不过话还说得清楚:“人猿泰山到欧洲来干什么?”
戴维丝太太显然已经不治,致她于死命的是一颗普通的鹅卵石,大约两厘米见方,就嵌在她额头的左侧。看到这一幕,何夕才明白自己有些大意了,不过他的确没料到会发展到这一步,现在看来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常青儿正准备打电话报警,何夕果断地制止了她, “等一下我们出去用公用电话报警,否则会被警方缠住的。”
“戴维丝太太最后说的那个东西到底会在哪儿呢?”常青儿焦急地环顾四周, “要不再找找看。”
“不用了吧,这里何夕已经搜寻过了,他都没有发现那个东西。”铁锒抱着膀子说,样子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但说的却是大实话。
“我想我知道那个东西在哪儿了。”何夕突然开口道,他径直朝地下室出口奔去,留下铁锒和常青儿两人面面相觑。
何夕再次出现时,手上拿着一个很小的瓶子。他是在一个信封里找到的。
“既然戴维丝太太知道这是常正信遗留的东西,她自然会把它妥善地保存好。”何夕用一句话就解开了常青儿眼里的疑问,然后就拿着尺子比划起来。瓶子是六棱柱形,边长0.5厘米,高度1厘米,虽然透明,但并不是普通玻璃,而像是一种轻质的、强度远高于玻璃的高分子材料。瓶子的顶部和底部都镶嵌着金属片,在顶部还开着两个直径约1毫米的小孔,但被类似胶垫的东西密封着,里面装有半瓶透明液体。
“我实在看不出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铁锒满脸不解。
何夕仔细端详着小瓶,也是一脸的迷惑, “到现在为止我只觉得这像是一个容器。”
“这我也看得出来啊。”常青儿插话道, “那两个小孔肯定就是注入和取出液体用的。”
何夕赞同地点头, “不过,我还看出这东西应该不止一个,而是数量庞大的—组。”
“这样说没什么根据吧?”铁锒说, “它完全可能就是一个孤立的配件。”
“你们注意到它的形状没有?像这种六棱柱形状的造型,在加工上比正方体之类难度要大许多,容量也没有明显的增大,除非是有什么特别的考虑,否则不会随便做成这个样子。”
“对啊,大量六棱柱体拼合在一起是最能节约材料和提高支撑强度的,就像蜂巢的结构。”铁锒恍然大悟。
“那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在古宅的地下室里曾经有过数量庞大的这种小瓶子,可常正信到底在干什么呢?还记得在常家书房里,常正信曾经说过:‘看,那些瓶子。’”何夕眉头紧锁,“还有,我们见到的那个黑影又是什么呢?”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猛的人,他简直就是在树上飞。”铁锒抓挠着头皮。
“常青儿,看来要麻烦你联系一下,我们现在需要一间设施齐全的实验室。”何夕带头往外走,“现在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5】
常氏集团在瑞士并没有产业,但有生意伙伴。
十个小时之后,何夕已经有了一间工作室。这是一家制药公司的实验室,鉴于瑞士制药业的水平,这间实验室的配置在这颗星球上大约算是顶级的了。不过,何夕很快便发现其实有些小题大做,因为从容器里取出的液体成分实在非常单纯。
经测算,每千克这种液体中大约含有23克的氯元素、12克的钠元素、9克硫元素、3克镁元素,以及不到1克的钙和钾,剩下的就是一些微量元素和水了。现在实验室里就是这么一个化验结果,连同三张愁眉不展的脸。怎么说呢,它的成分太普通了,就像是随便从太平洋某个角落里汲取的一滴水。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因为它和通常的海水之间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硫和镁的含量稍高一些,但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就像是在某个特殊地域采集的一滴海水。地球上这种地方有的是,比如海底烟囱附近或是像红海之类的特殊海域。
“看来我们有方向了。”铁锒先开口, “我想应该拿它同世界各地的海水成分进行比对,确定一下这些海水他们是从什么地方运来的。等会儿我到专业网站上查询一下。如果他们曾经运送过大量海水,肯定会留下线索的。”
“可我弟弟拿这些海水来干什么呢?”常青儿皱着眉, “他从小就对化学不感兴趣,本来我父亲是希望他在制药业有所发展的,但他一直不喜欢这个专业。”
“我倒是觉得整个事件越来越有意思了。”何夕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表情,望着铁锒说, “虽然并没太多依据,但我有种预感,你很可能查询不到匹配的结果。”
“你是说,这可能不是海水?那我可以扩大范围,顺带查一下各个内陆湖的数据,应该能找到接近的结果吧。”
“但愿你是对的。”何夕若有所思,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
“难道你有什么猜测吗?”常青儿追问道。
“我只是在想……”何夕的口气有些古怪,“那个能在树上飞的人是怎么回事。”
“也许他是个受雇于人的高手。”常青儿道,“就像是那些从事极限运动的跑酷运动员。”
“我见过跑酷。但……”何夕看了铁锒一眼,“你觉得他是在跑酷吗?”
铁锒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
常青儿着急地叫嚷起来: “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铁锒苦笑了一下, “我是说,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像那个家伙那样跑酷,他在树上跳跃的样子不会输给一只长臂猿。”
“你们的意思是……他不是人?”常青儿的眼睛瞪得比平时大了一圈。
“我只是觉得他在地上跑的时候肯定是个人,在树上跳的时候绝对不是人。”何夕说。
【6】
享誉世界的瑞士风光的确名不虚传。铁锒今天要查对神秘液体的来路,至少要大半天的时间,常青儿耐不住等待要游览名胜,以何夕一向的绅士作派当然只能陪同侍驾。直到这时。何夕才领教了像常青儿这样的女人有多难伺候。首先,由于出身和见识的原因,她的眼光的确独到,对于一般的寻常景色基本不屑一顾,总是四处寻找出奇的风光;同时,由于做事一向泼辣干练,常青儿对于入眼的景色每每又不甘于远望,只要有可能就非得亲到跟前一睹究竟不可。这就苦了何夕了,不仅手里大包小包提着,还得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要不是仗着身体强壮早累趴了,只得在心里宽慰自己:幸好常大小姐只是在郊外踏青,而不是游览瑞吉山或皮拉图斯山。
现在终于上到一处坡顶,放眼望去是一条平坦的小径徐缓下行,看来前面再无险途。何夕长出口气,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斜上方十来米高处有团粉色的影子,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何夕将左手的包一把甩到了肩上——但迟了。他没能挡住常青儿的视线。
“好漂亮的花儿啊。”常青儿叫嚷起来, “你看那儿,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粉的蔷薇。”
说到这儿常青儿不再开口。转头热切地看着何夕。何夕望着她绯红的脸颊,微微带汗的几缕发丝在风中颤抖,只得在心里叹口气,认命地放下手里的包,开始朝山壁攀援。提包口儿张开了,可以看到里面已经放了一些“很紫的玫瑰”、“又漂亮又光滑的鹅卵石”,以及“好青翠的树叶”。
“只要一枝就够了,还有,别伤了它的根。”常青儿对着坡上的何夕喊,看来她并不贪心。就在这时,一条粗壮的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