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吧?"他似笑非笑地拍了下我的肩,"接着来吗?"周围的人哄起来:"当然啦,我们辉哥什么时候怯过阵啊!对吧,辉哥?"我的舌头已经有点大,但耳朵还行,特别是听到这么顺耳的话的时候。"那是……自然。"阿咪突然奔过去拉住那人的臂弯,声音里已带者哭腔:"别赌了,先生,你放过他吧,你不放手他是不会退的……他不能再喝了。"啪!我猛地扇了阿咪一巴掌,我看见泪水倾刻间便涌出了她的眼眶。"你……少管,走开!""好吧,既然你这么想赌我就陪到底。"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不妨换个花样。你看这儿有多少人?""二十六、七个吧。"我有气无力地说。

  "我还是拿身上的四件衣服作赌注,我赌这里有两个人的生日是同月同日。如果我赢了我要你今晚喝完这店里所有的葡萄酒。"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我是知道的,三百六十五天可以让三百六十五个人十人过一天生日,而这里只有二十多个人,哪有那么巧?再说,我敢打赌这人肯定没注意到,柜台上只剩下半瓶葡萄酒了,这不是包赚不赔吗?"好,我奉陪。"我扭过头,"各位,想看节目就赶快报上生日。""七月二十","四月六号","九月二号"……

  没有重的,没有!我忍不住笑起来,我看见那人的眉毛拧成了一条线,仿佛面对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这有什么怪的,要真有重合的那才怪呢。

  我清清嗓子:"好,都听见了。对了,刚才好像还没人是十二月份的吧,所以我也不会跟大家重合的,我是十二月七号。"兹说完这句话我便看着那人不再开口,我想他再糊涂也该知道我这副模样的意思了,很简单,那就是——该你了!

  燠热的小酒吧里空气火烫火烫。

  这时突然从门口飘进一位像风一样轻盈的姑娘,如果说那个男人在这里是显得不协调的话,那么这个姑娘的出现则是让人初见之下都不由得生出一丝仰望的感觉。那一瞬我成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刺了一下,有点痛,有点麻,又仿佛有点甜。

  她看见我们这群衣料节约模范的时侯脸"刷"地便红了,她急急走到那个男人的身旁:"你在这儿呀,叫我好找,怎么没听完音乐会就走了?"她那种好听的娇嗔激怒了我,我大声嚷起来,"好啊,又多了个观众!"他扭头着请我,目光犀利如刀。然后他慢腾腾地从衣兜里掏出张纸片递给我。我满心疑惑地接过来,是张身份证件:欧阳严肃,出生日期……十二月七日!

  我的天啦!今天我是不是撞鬼了,要不就是鬼撞上我了。我跌跌撞撞地扑到柜台边,拿起那瓶葡萄酒准备自斟自饮,趁现在还剩下点酒量我必须捍卫我一向有口皆碑的赌德。我恶狠狠但又满不在乎地瞪着欧阳严肃,大口大口地干着。我是在告诉他虽然我输了但不过是喝半瓶酒而已,他冒着对他来说不算小的风险其实并没有赢来相称的结果,所以我应该算是捡了大大的便宜。

  "别喝那么急,今晚还长着呢。"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然后便和那姑娘一起走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然后酒店老板便领着几个人汗流浃背地进来了。他们扛者整整四桶葡萄酒。

  我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晕过去了。

  我完全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出的小酒吧(横竖不会是我自己走出去的),不过我却知道这件事给我留下了两个后遗症,即我从此见不得两样东西:赌具和酒具。一见到赌具我的两眼就发黑,而一见到酒具我的眼前就高高耸起四个硕大无朋的酒桶。一帮工友闲来没事便缠着我打趣,他们不再敬畏我的赌德(因为我那天实在没法解决那些酒桶).我简直想不通,如果打赌的时侯还可说是因为欧阳严肃运气太好的话,但后来运到的四桶酒是怎么回事?他难道能未卜先知?最高兴的要数阿咪了,她说真好啊,你现在又不沾酒又不沾赌,她说你现在身上除了男人的汗味再没别的真好闻,她说欧阳严肃实在是个大好人。

  "去你妈的!"我被她幸福的自语弄烦了,"是啊,我不喝不赌,我是好男人,可一个男人不喝不赌又活着干嘛?"在阿咪面前我一向比较随便,大家都知道是她来贴我的。虽说这有时也让我觉得挺神气,毕竟阿咪蛮漂亮,是我们这儿的码头之花,但我总觉得自己对她没有那种——劲。

  我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有时我琢磨着这会不会因为我曾经是个哲学硕士而她从来都没有走出过这片码头。那时我正是一个阿咪所说的那种好男人,第一次听见老教授说"我们为人类而思考"时我甚至感动得欲要流泪。那时我的心中还纯虚幻地勾画出了一个白衣长发的站在高处的女孩并莫名其妙地爱着她。后来当我满脑子的辩证法都无法证明我有权吃饱饭的时侯我便来到了码头开吊车,我安排脑子里的辩证法去见鬼,安排"为人类思考"去见上帝(这事本来就归他管,安排胃去喝酒,安排手去玩牌,但是,我竟然安排不了那个纯虚幻的她。我试过很多次,我诅咒她雪一样的衣衫,咀咒她云一样的长发,我推她、攘她、打她,但她还是站在那里,默默地含泪看着我,令我无从逃遁。那种时候除了去喝去赌之外我别无选择,可现在我唯有的两样乐趣都被剥夺了,而且失去了赌德,这个该下地狱的欧阳严肃!我决定了,我要找上门去教训教训他。

  "欧阳严肃,你给我出来!"我双手叉腰威风八面地站在欧阳家的那幢洋房前大吼道。阿咪站在我身旁,一副死党的模样。

  "我本来就在外面,怎么出来。"我悚然回头,原来他就在我们身后。他说:"我刚回来,怎么,是来教训我还是有问题想不通来请教我?"我脸一红,避开他充满洞悉意味的眼光:"当然是……

  教训。""我又没做坏事。如果你想教训我就请回,你那个块头打赢我也不算光彩,如果想问点东西就跟我来。"说完他径自走向房门。

  我一楞,阿咪推一下我的肩,"怎么办?"我硬了下头皮:"先进去,再……教训他。"这次我没脸红,反证我说什么阿咪都信。

  早听说欧阳家族是物理学世家,出过好几位诺贝尔奖获得者,进得房来方知盛名之下果然不虚。宽敞的客厅里环绕着古典风格的家俱,许多国家元首、宫廷皇室赠送的纪念品以及各式科学奖章庄严地搁置着。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尊真人大小的纯金塑像,我知道这是欧阳洪荒——欧阳严肃的父亲。这是全球科学界的最高奖,最初是为征服癌症的人设立的,至今只有六、七个人获此殊荣,而又只有欧阳洪荒是在活着的时侯得到这种奖励的。塑像上的欧阳洪荒正襟危坐,目光中闪烁清家族的荣誉与自豪。

  "如果我没记错,大衣都叫你辉哥对吧?"他开口了。

  "叫我刘辉就行了。""那好,刘辉,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的,没有人会真的认为自己在一天之内连撞几次鬼。你是想知道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对吧?"我知道自己再掩饰就太虚伪了:"就算是吧。"他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其实那天你完全落进了我的圈套,照那些赌法你包输不赢。""不会吧,我觉得都是对我有利呀。"他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我说详细一点。第一次我叫你从两黑两白四个瓶塞中摸出两个黑的,初想是有三分之一的把握。但这只是错觉,这个过程的真实情况是分两步。首先你必须摸出一个黑色瓶盖,这是二分之一的把握,然后你必须从剩下的两白一黑中再摸出一个黑的,这是三分之一的把握,两者相乘,总的把握是六分之一,至少要一赔五才是公平的,所以你自然会输了。再说第二次,我赌在场的二十七个人中有两人生日相同,这个计算要麻烦点。首先从第一个人说起,他与任何一个人生日相同的可能性是1/365,那么他与另外二十六个人中的一个生日相同的可能性便是26/365;同理,第二个人与其它人(除第一个人)生日相同的可能性为25/365,以此类推,最后可知全部人中有两个生日相同的几率是26/365+25/365十……1/365,大约是百分之九十六,想想看,这么大的可能性你能不输吗?"虽说我的脑袋正逐渐变大但总算还是听明白了,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就算是这样吧,但是,后来的四桶酒是怎么回事?""什么四桶酒?"他鄂然了。

  我这才想起酒运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于是我简要说了下情况,只略去了我晕倒的事。

  他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半天他才缓过气来:"这个嘛,也是一种计算出的几率。""这怎么能?""你当然不信。但如果你像我一样从小就和量子力学结缘同时再注意一下小酒吧的规模、客人数量、酒类及储备量,你也可以算出那晚老板购进葡萄酒的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不过,"他忍不住又笑了,"我实在没想到会有那么多,要不我也不会这么损的赌了,真对不起。"他的歉意很真诚,我陡然有种面对老朋友的感觉,于是我也笑了,说,"没关系。"我刚说完便觉眼前一亮,是她,那个像风一样的姑娘进来了。看见我们后她有些吃惊,我觉得她吃惊的样子真是柔媚极了。

  我站起身:"你们有事那我们先走了。"欧阳严肃看着那姑娘:"白玫,你先坐着,我送送客人。"在大门外道别的时候欧阳严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仰头大笑起来,然后他狡黠地对我眨着眼说:"我敢百分之百地肯定,你那天一见到酒桶就晕过去了。"那天之后我便没有去过欧阳家,他倒是邀请过我几次,但我总推说身体不适。我想他很清楚我的心思。其实一切都是明摆着的,我和他完全是不同环境的人,虽然不知为什么他一直没能取得像他父辈那样瞩目的成就,但我想这只是时间问题。我凭什么和他做朋友?就这么着半年时光一晃就过去了,我现在已经习惯了不喝不赌的日子,有时我还真觉得这样挺不错。只有一点,我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小酒吧里的那晚,这时我的心中便会掠过一丝惆怅的温暖,同时忍不住对欧阳严肃以及那个像风一样的叫作白玫的姑娘有所思念。不过我想这样的情形并不会持续很久,他们偶然地闯进我的生活自然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走出去,直至消逝无痕。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居然又见到了欧阳严肃,而且是在那家小酒吧里。当时我去找人,我一直没能认出那个蓬头垢面一杯一杯地喝着啤酒的人就是他,直到他偶然做了个极其优雅的举杯动作时我才发现这一点。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他稍楞,仿佛认出了我,湿湿的嘴在乱糟糟的胡子里咧了一下,然后便一头栽倒在了我的肩上。

  如果说见到欧阳严肃的模样让我大感困感的话,而他手中的报纸就是让我大吃一惊了。上面登载着欧阳家族的寻人启事,要求知情者提供欧阳严肃的下落。让我吃惊的是这样一段话:……欧阳严肃系精神分裂症患者,发病于六个月前。

  六个月前?可那时我还见过他啊。要说在那场比赛智商的赌博中我竟足输给了一个疯子,就算杀了我也不信。

  "起来,起来!"我使劲猛推正呼呼大睡的欧阳严肃。

  他醒了:"刘辉?你到我家来有什么事?""哎,看清楚了,这是我的'家'·"我大声纠正道,同时心中滚过一股暖流——他的确没忘记我。

  "我怎么会在这儿?""这种小事等会儿再问。你先说说看,为什么报纸上说你是精神病人。"说着话我把报纸递给他。

  他看了一眼,嘴角牵动了一下:"报纸上没说错,我的确是……""不对!"我大吼起来,"你撒谎。"他苦笑:"你看我现在还正常对吧?可我是间歇性发作的。你们没见过我发作的时候,那时我会乱踢乱打,我会把舌头也吐出来。"欧阳严肃说话的时候神情怪异,阿咪有些害怕地瑟缩了身体。

  "不要说了,我不相信。"我粗暴地打断他,然后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我感到他的手一片冰凉,凸现的关节硬梆梆地支楞着,"知道为什么吗?并不是因为你曾经很聪明地赢过我,而是因为我当你是朋友!我不相信一个让我忘不了的朋友会是疯子,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说他是。"欧阳严肃呆呆地看着我,低声地说:"朋友。"然后便有薄雾样的液体在他眼中聚集并且成行,在灯光的折射下映照出华彩非凡的光芒。这才是欧阳严肃啊,尽管他此刻衣冠落拓容颜樵粹,但这不平凡的目光却已证明了一切。

  这时身旁传来阿咪的啜泣声,我一下就来气了:"嚎什么?死人了?"阿咪忙不迭地擦泪,嗫嚅道:"对不起。""好啦好啦,我们先出去,让欧阳严肃再多睡一会儿。"阿咪出去了,欧阳严肃却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我看她对你很好,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凶呢?说实话,阿咪人很不错,你该好好珍惜。"我一窘,以前还没人对我说过这些。我第一个念头是想反驳,但刚要张嘴却发现我竟没有反驳的理由。如果是和阿咪争执当然很容易取胜,因为我一开口她就不说话了,但对方是欧阳严肃。

  "我们先不谈这个。"我避开话头,"我问你,白玫还好吧?"欧阳严肃全身一震,脸上浮起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但他的口气却很平静:"她很好。她在攻读眼科博士,快毕业了。"我没有再问什么,轻轻走出房门。这时我看见阿咪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海边的礁石上,风把她的衣袂高高扬起。许是因为欧阳严肃的那番话吧,我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内疚。我慢腾腾地走到她身旁,把外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她回头:"其实我不冷。他睡了?¨我点头,然后我斟酌开口:"你说我有时对你是不是太——过份了?""没有啊。"她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沙粒,"我知道你人其实很好,否则你也不会那样对待欧阳严肃了。真的,你很好。"阿咪这样说我更觉内疚,而且我看得出此刻她并不开心。突然间,一种近乎痛楚的感觉攫住了我的心。

  "来,我们比赛谁先跑到对面那块大石头,你赢了我就去做晚饭。"我大声提仪。

  "好啊!"阿咪欢呼者一路跑了出去,海风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一时间我竟有些恍惚了。待我回过神来才发觉大势不妙,忙吸口气追过去。无奈差得太多,终是回天无术。

  "要兑现噢。"阿咪侧着头边想边说,"要你做点什么呢?""有没有搞错,我打断她,"该你做饭呀。我说过你赢了我,就去做晚饭。现在你赢了,当然该去做饭罗。"阿咪恍然大悟:"好啊,你耍诈。"我自知理亏忙夺路而逃,阿咪不依不饶地追过来,我听见她的笑声像珠子一样撒落在金色的沙滩上。这时我发现阿咪的脸上有着我从未见过的快乐,明媚得如同夏日的阳光。

  但忽然她不笑了,抚着心口说:"糟了,你送给找的项链不见了。"我一楞,在印象中我根本没有送过她任何东西啊。我忙拉住她:"什么项链?"她急促地抬头,声音低回:"看来你真的都不记得了。那时你刚刚来到我们这里,有一次我们在海边散步,你捡起一颗小海螺说,多么完美的螺旋,这是唯一可以让自然界的一切自由演化而不会丧失协调的形状,从生命到银河,螺旋是至高无上的存在。那一刻我觉得你说得真好,我觉得你简直就是一个诗人。后来我说把它送给我作项链坠子好吗,你说喜欢就拿去吧。你,真的都不记得了?"有这回事吗?我想了想,但我的确想不起来。不过我知道,一定是有这回事的。霎时间我不知该说什么,我一把抓起她的手,我感到她的手瘦小而冰凉。

  "我去找,我把它我回来交给你。"我语无伦次地说。

  阿咪看着沙滩:"可能已经找不到了。"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我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了。

  沙滩上谜一般地散布着无数的海螺,已经没有人能知道我们失去的是其中的哪一颗。

  "不,会找到的。"我轻声说道,然后我慢慢地拥抱了她。

  欧阳严肃颈系餐巾手握叉勺正襟危坐,隔一会儿便绅士风度十足地向我和阿咪举一下手中的大瓷碗,实在令人疑心桌上的咸鱼干和高梁烧到他嘴里是不是就变成了烤乳猪和拿破仑X().经过一夜好睡和一番梳洗,欧阳严肃显得精神很好。我们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不过我想这种沉默很快就会打破。

  果然,他开口了,"我肯定你们有三个问题要问我。"他又说中了。不过我已习惯保持冷静,只淡淡点头:"你说说看。""首先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出走,其次你们想知道我怎么成了疯子,另外,你们想知道我现在究竟是怎样的处境。"我又点点头,同时把一碟醋当作酒倒进了喉咙。

  欧阳严肃已经有了醉意,看来他很少喝烈性的酒:"其实都是因为我想清楚了一个问题。"我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死死捏住了,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这会是一个什么问题?他继续缓缓陈述:"刘辉,你学过哲学,应该知道给哲学带来巨大影响的量子力学吧。你们也清楚我的家世,可以说我从生下来的那一天起,就和这门诞生于二十世纪初的伟大学科结下了不解之缘。这门学科研究的对象是几率,上次我和你打赌也就是靠几率取胜的。量子力学已经证明只能用几率这个概念来描述物质世界的一切,换言之,物质世界里没有任何精确而绝对的现象,从物质存在到物质运动莫不如此。如今我们说氢原子半径为5·3×10-10米的时候实际上只是表明这是氢原子的最可能的一个值,实际上的值可能大点可能小点。这是因为在量子力学看来,物质本质上是一种波,波长与其质量成反比,同时这种波的振幅便代表几率。如果形象点说,这有点像一串中间高两边低的山峰,物体可能在这些山峰绵延所至区城中的任何一点存在,同时某处山峰的高度便指明了在此处发现该物体的可能性大小,其数值总是在零和一之间。""等等!"我打断他,"我不大明白,你是不是在说一只猫可以分成几截,有的在院子里,有的在屋子里?""看来你的确没有弄明白。就这个例子而言,猫始终是个整体,但假如你闭上眼睛,那么你对猫的行踪便只能有一个估计,比方说估计它有30%的几率在屋子里,有40%的几率在院子里,还有3O%的可能性是猫已经跑出院子了。""但我可以睁开眼啊!我一看不就全清楚了。"欧阳严肃微微一笑:"这只因为猫是一个大东西,简直是太大了。你看见猫是因为猫反射的光子射到了你眼里,光子对猫的存在状态其实古经产生了扰动,但由于过于微弱所以你不能察觉,而在微观世界里这种扰动却不容忽视。在量子力学里有一个著名的测不准原理告诉我们,我们永远不能精确测出物质的存在状态。不过有一点要申明,虽然刚才我说光子对猫的扰动导致结果不精确,但只是种为了帮助人们理解而采取的简明说法,而真正让人们无法精确描述物体状态的原因其实是物质的波动本质,因为物质本身就是存在于几率之中。比方说我们想知道一个物质粒子的位置与速度,在我们先前提到的那串山峰中,山峰绵延的全部宽度与位置相关,而山峰上一个完整起伏的长度——即波长,则与速度相关。如果这串山峰包含着许多山头并且绵延了几公里,那我们就可以相当准确地测出波长,进而知道粒子的速度,但这时粒子的位置就很不准确了,因为它可以是这几公里中的任何一处。如果情况反过来也是类似的,但这时的不确定量是速度。""那不是很糟吗?"阿咪吃惊地张开嘴。"那还有什么事能说得准?比如说,"她看我一眼,"会不会我眨了下眼睛之后辉哥就不见了。"欧阳严肃沉默了半响,然后他摇摇头,再摇摇头:"不会,你的辉哥太重了,有七十多公斤呢。如果我们把一个电子关在一毫米宽的盒子里,根据公式可以算出这时它的速度不确定量高达115毫米/秒!也就是说当我们测得这个电子在一秒钟里移动了200毫米时,那么它实际上却可能移动了315毫米或是85毫米,这时我们的所谓测量结果显然毫无意义。但如果这个电子有你的辉哥这么重的话,那么这个速度不确定量便只有0.0……15毫米/秒,在小数点后有二十九个零。只有这么一点不确定量,所以咱们的阿咪小姐自然可以对辉哥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了,对吧?"阿咪脸红了。"不跟你说了,尽拿人家开心。"说着话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我上街采购去了。"我笑了笑,目送阿咪离去,然后又问道:"你说你想清楚了一个阿题,这是怎么回事?"欧阳严肃一震,目光中浮起含义复杂的光芒,像是痴了:"我想清了一个问题……我想清了那个问题……问题……阿咪、刘辉……电子……七十公斤……你有七十公斤吗?"我吃了一惊,慌忙摇摇他的肩膀。他猛然惊醒,脸上微微地一笑,"我太取了,我想安静一下。"我满腹狐疑地走出屋子,天空阴晦,仿佛风雨将至。他似乎打算告诉我那个问题的,可为什么又变主意了呢?难道是我和阿咪说错了什么?可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在讲话呵。

  天色更深了,深得像一个谜。、阿咪是和白玫一起回来的。阿咪显然害怕我责怪她自作主张,所以她一见面就递给我一张报纸,同时用手帕擦着眼睛。

  报纸上登着一封信,在这封信里白玫用一个女人所能,公开表露的全部深情呼唤欧阳严肃。看着这封信的时候我真想不通欧阳严肃究竟还有什么不称心的事,而看着白玫憔悴的容颜我简直想冲到欧阳严肃面前质问他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