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零!”

  烟云,千奇百怪的烟云。远的近的,浓的淡的,如山如絮,如江如海……怎么四周都笼罩着这无际无边的苍茫?极远极远的高处,悬着一颗耀眼的白星,寂寂不动,皎皎无尘。

  仿佛梦境。

  可这不是梦,我真切地感到身躯正浮在半空,并隐隐作痛。可我是怎么到的这个鬼地方呢?

  ……三、二、一、零!吴明在嘶喊:“妈呀!”我想起来了,我们在做一次实验飞行。可飞船呢?吴明呢?怎么就剩下我一个人?难道这儿便是令肯卡教授以身相殉的快子世界?不象啊!快子世界里:一切东西的运动速度都超过光,而且,获得的能量越高,速度便越慢。同时,那儿还应该有星球、有生命,决不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我再次环顾四周,我看到几块飞船的残骸就在不远处。

  “吴明——”我高声喊道。回声空泛。

  看来,世上又多了个为快子而殉情的人!而不久之后还会多一个——那就是我。这地方除了坚硬的云状物外什么也没有,我肯定是在劫难逃了。老实讲,这里云雾掩映有如仙域,我能死在这儿应该算是上帝的恩赐。可他老人家这次实在不长眼,我这号俗子凡夫受尽欲望的毒害,总之是不得好死才对啊……

  “哎,你!”一声清脆如银铃的呼喊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转过头,满有把握能看到什么怪物。在这鬼地方除了鬼之外还能期望别的吗?但是,我看到了仙子!是的,真是仙子!

  她轻悠地飘荡在几公尺外的空中,素白的衣衫与烟云忽分忽合,看上去就如同一片纤尘不染舒卷自如的云。她就那么荡来荡去,秀美的脸上带着非人世所有的清纯。是了,她的确是云,是云的精灵。

  “你,叫我?”我纯属多余地问道。

  “呀,你听懂了!”她高兴地拍起手,“你昏迷的时候说了很多胡话,我就照着学,波波帮了我不少忙。我好担心你听不懂。”

  “波波?是谁?”

  “我的伴儿呗。”她调皮地晃头,“波波找出了你的语言规律,我很快就学会了。”

  “这儿是什么地方?”我急不可耐地问道。

  “我不知道。”

  完了!我大概是注定要死个不明不白了。家、亲人,还有刚相识半个月的女友薇妮……真的就永别了?一切!我的世界的一切!

  “完了!完了!”我旁若无人地大吼起来。“完了是什么意思?”仙子探究地问,“是指没有希望吗?”

  “完了就是完了!”我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知道吗?”她轻轻开口道,大眼睛里光泽照人,“我从生下来不久便一直在这儿度过,波波是我唯一的伙伴。”从生下来,而且就一个伴。天,要换了我早就憋疯了。

  “可我从没放弃过。我一直盼望能回到我的家乡去看看,波波说过,那是个很美很美的星球……”

  “汪汪……”一条金毛小狗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钻了出来,它拨动着空气“游”到了仙子的怀中,四爪轻刨逗人喜爱。

  “别调皮,波波。”她抚弄着小狗的毛。

  “怎么……波波……我还以为是个人。”

  “它是只机器狗,可聪明了,教我说话、学习。可惜,后来为了帮助我,它把自己的语言芯片植入了我的语言中枢,从此它便只能说‘汪汪’了。”

  她顿一下,恍然大悟地叫道:“你肯定饿坏了吧?喏,接着。”

  她微微扬手,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轻盈地滑了过来。我一口叼住,这是一种我从未品尝过的美味。

  “吃得惯吗?要不要我再给你扔些过去?”

  我拍拍有了点货的肚子:“干嘛要扔呢?你不能走近点吗?我不是坏人,你用不着离我这么远的。”

  “什么是坏人?”她不解地问,脸上一片天真,“我不懂你的话。我只是不能靠近你。”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郑重其事地说。

  又一声“不知道”!她是不是对这三个字特别偏爱?

  “别开玩笑了,我们之间什么障碍也没有嘛!”

  “总之我过不去。你来试试看,小心点呵!”

  “没事儿。”我暗自好笑地推了下身旁的一片“云”,反作用力使我迅速地向她飘去,“瞧,不是过来了?”

  我只得意了一秒种便哑口无言。一股巨大的无形弹力撞得我眼冒金星双耳轰鸣,而且感到窒息。

  “好厉害!”我衷心“赞叹”一句,顺手安抚了下撞疼的脑袋。

  “我说过不行嘛。”她并不意外,“我从没去过你那边,这儿象是有堵墙。”

  墙?我可不这么认为,这几年沉浸于高能物理学研究还是让我多少有了点造诣。我知道自己是被一种场致力推出来的,换言之,这道“墙”其实是某种场。

  我翻下身,“游”向那几块飞船残骸。飞船只是解体了,上面的许多宝贝都完整无缺,不过飞船的前半截倒是找不到了。

  说实话,我现在这么忙活纯粹是研究习惯所致,反正被判了无期徒刑,又胆小如鼠不敢自尽,找点事干总是好的。

  “但愿能行。”我嘟哝着接好最后一根导线。

  液晶板上显出字迹:性质:类磁场;强度:∞特斯拉;内能:∞焦耳;状态:光速平动。

  不可思议!这道无形墙的属性太离奇了。那两个“∞”符号表明仪表的量程已被大大超过,可这些仪表是我们为研究超高能快子而专门设计的,就算银河系内的所有核聚变能加在一起也达不到量程的十分之一。

  我差点憋过气去。

  “你也觉得怪吧?”她接着说,“这堵墙大极了,不管我怎么走也绕不过它,好怪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