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朗月没有看到约翰的小把戏,她只顾激动呢,因为低频通信中传来的消息太惊人了。她告诉拉姆斯菲尔,是新任长老撒母耳来的信。三个小时前的那场地震是在他们西南方600海里的深海发生的,那儿的海水深度为2400米。地震开始时,香香和正巧在震中海域,意外发现了一件宝物。后来它通知了岩苍灵,岩苍灵也冒险潜了下去(这个深度超过他的深潜纪录),证实香香所言属实。

“知道是什么吗?你猜猜是什么?你肯定想不到的,你肯定想得到的!”

索朗月激动得已经语无伦次了。拉姆斯菲尔也非常激动,一个希望从心底升起,但他又不敢相信:“是它?你说是它?”

“对,是它!”

筏上的人都奇怪地看着他俩,不知道两人对话中的“它”是什么宝物。苏苏急得嚷起来:“索朗月姐姐,快告诉我们嘛,到底是什么?”

前边的海豚人纤夫们都听清了低频通信的内容,知道谜底,但这会儿他们只是回头笑,不告诉急得抓耳挠腮的苏苏和其它海人。拉姆斯菲尔喃喃地说:万载难逢,万载难逢的机遇呀。索朗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撒母耳长老还说,这是雷齐阿约为我们带来的幸运。它埋在海底已经上千万年了,一直没有露面,所以它一直只能是抹香鲸的传说。偏偏在雷齐阿约醒来后它就露面了,你说是巧合还是天意呢。”

苏苏已经猜到这个哑谜了:“窝格罗!是窝格罗出世了!”

拉姆斯菲尔哈哈大笑,把苏苏搂住:“对,这真是天大的喜讯呀。”

2

2400米的海底是一个严酷的世界。光线是透不到这儿的,在绝对的黑暗中,只有海洋生物所发出的微光。一只巨鱿慢慢爬过来,两只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你,就像是在对你施行摧眠术。它身体上有两道明亮的侧线,那是寄居在它身上的发光细菌的功劳。在它前边有一盏比较明亮的小灯,那是鮟鱇鱼设的鱼饵,用来钓取一些好奇的趋光的小生物。再往前不远是一处岩层的裂隙,火热的熔岩透过裂隙放射出微弱的红光,黑色的浓烟从这儿大团大团地涌出,就像是地狱的烟囱。裂隙附近生活着完全不同的生物,两米长的蠕虫在海水里轻轻摇晃着,顶部是一个羽状的触手,缓慢地开合着,一只细菌蟹游过来,贪婪地啃食着这只触手。蠕虫痛苦地摇摆着,却无可奈何。

香香和岩苍灵一同潜到这片海底,这对于岩苍灵又是一个新纪录。他俩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搭挡。两人相比,香香更擅长深潜,但岩苍灵发挥了他的智力优势。香香虽然没有做过智力提升,但它足够聪明,能与岩苍灵互相交流经验。现在他和它可以说是互为教练,深潜纪录也一再刷新。

不过弗氏海豚的体能毕竟比不上抹香鲸,这会儿岩苍灵觉得头部发蒙,身体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弗氏海豚在水下是靠血液来提供氧气,但这会儿氧气已经不足了。他向香香打手势,说他要返回了。香香此时已经盯上海底一条章鱼,便应了一声,独自向章鱼游去。

岩苍灵急速上浮,上浮过程中他看见香香已经开始向章鱼进攻。对于香香来说,这类巨鱿和章鱼都不是对手,所以岩苍灵根本不担心。但他没料到,这次香香几乎失手了。这是一条雌章鱼,正在照顾它的卵粒。雌章鱼是世界上最称职的母亲,孵卵期间它不吃不喝,只是不停在翻动着卵粒,让它们得到充足的氧气。幼章鱼孵出后,母章鱼就心甘情愿地死去。这样抱着必死决心的雌章鱼当然是世界上最凶猛的斗士。香香在周围转着圈,打量着它,而章鱼也用它阴森森的小眼死死地盯着来犯者。本来香香不致于输的,但这次它潜得太深,血液中的氧气已经不足了,不能打消耗战,于是它贸然冲过来,咬住章鱼的一支长臂。这只长臂被咬断了,但章鱼的其它七只长臂疾速收拢,用吸盘紧紧地吸住了香香的身体。香香猛然甩动尾巴开始向上浮起,章鱼却紧紧地缠住它,大大延缓了它上升的速度。

香香在它的箍抱中死命地挣扎着,又咬断了一只章鱼的长臂,负痛的章鱼把它缠得更紧。香香的脑袋已经开始发晕,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但不期而至的海底灾变救了它一命。海水突然整体摇晃起来,在它们下方突然冒出耀眼的红光,这是一场海底地震,岩层被震裂,灼热的岩浆冒出来,一接触到海水,立即把成万吨的海水变成水汽。这个过程引起一场大爆炸,震波以声速在水中传播,追赶着香香和雌章鱼这对冤家,把巨大的压力波加到它们身上。雌章鱼被震懵了,下意识地松开长臂,香香抓住这个时机,也借着自海底向上的压力波,急速往上浮去。

它终于浮出海面,已经精疲力竭。岩苍灵看出了它的异常,不过还没来得及问询,就看见海面陡然升高,一堵几十米高的水墙向他们噼头盖脸地压过来。这就是此后拉姆斯菲尔他们看到的巨涌,而在这儿,巨涌比600海里之外更为凶猛。岩苍灵和香香穿过水墙,浮出水面,岩苍灵急急问:

“怎么样,香香你受伤了吗?”

香香有点晕头转向了,脑袋上留下六七个伤口,嘴里还咬着一条断臂。海面上冒出了很多深海生物的尸体,它们都被烤熟了,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海面。香香愣了片刻,,开始吱吱哇哇地向岩苍灵叙述。抹香鲸的语言本来就是很原始的,再加上它此刻还没完全镇静下来,所以岩苍灵很长时间没有听明白它的话意。它讲到和章鱼的殊死搏斗,讲到海底的爆炸,这些岩苍灵都听明白了。但香香的叙述重点显然是在另一件事上,见岩苍灵听不明白,它说得越发凌乱。岩苍灵忙说:

“别急,别急,你慢慢说。你说什么,白光?非常亮?升起又落下?”他忽然悟出香香是在说什么,“你是说:海底爆炸时,一团很强的白光升起又落下,似乎是一个球体,对吧。那么,它很可能是雷齐阿约让咱们注意的‘窝格罗’?”

香香兴奋地点动着它那巨大的黑脑袋。

“窝格罗?窝格罗?”岩苍灵喃喃自语着,他太兴奋了,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当然,不管真假,他一定要去现场察看一次。“香香,快领我去!――啊,不不,你太疲累了,等你歇过劲再说吧。”

香香确实是累惨了,它在水面上呆了一会儿,把那只章鱼长臂吞下去。然后它就急着要领岩苍灵下水。岩苍灵坚决制止了它。作为一名老资格的深潜运动员,他当然知道往2400米深的海底潜水是多么危险和消耗体力。半个小时后,香香缓过劲了,他才让香香领着他下潜。

这次寻找非常顺利。他们下潜到1000米之后,原本应变得漆黑一团的深海却慢慢透出一线白光。随着他们的下潜,白光越来越强。很明显,白光是从一个点光源发出来的,他们朝光源迅速下潜。现在到了,一个白球静静地躺在海底,体积相当小,只相当于海人的脑袋大小,那么强的白光简直不像是它发出来的。海底的趋光动物都被这强光弄晕了,但强光吸引着它们,使它们从四面八方慢慢向这儿凑,其密度之大,使这儿成了一锅稠稠的生鱼汤,而岩苍灵和香香不得不挤开它们才能前进。白光照亮了海底平原,一些受惊的动物钻进沙里,另一些胆大的动物却慢慢向它逼近。奇怪的是,这个发着强光的东西并不热,从那些越来越靠近的动物就能看出这一点。

岩苍灵已经潜到自己的极限,虽然那个宝物就近在二三百米之内,他也不能亲手把他弄上去了。就在这时,一只小章鱼懵然逼近了白球,试探着把长臂搭上去,没有什么反应,它既没有受到电击也没有受到灼伤。而且似乎与白球的接触是件很舒服的事,它干脆把八只腕足全部搭上去,紧紧搂住白球。白球的强光让章鱼变成了一个完全透明体,它体内的神经、墨囊和生殖腺都看得清清楚楚,而白光的外泄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岩苍灵看到这是个机会,急忙向香香做一个手势。聪明的香香猛然扎下去,轻轻咬住小章鱼的脑袋,然后急速上浮。受惊的小章鱼不但没放松白球,反倒抱得更紧。光源的突然离去让围拢来的深海生物们都懵了,但它们随即惊醒过来,紧紧跟着白光上浮,在岩苍灵和香香的身后形成一个十分壮观的追随者的大军。

5

木筏终于到了原美国加州的圣地亚哥港,近6000海里的旅程花了1 8天的时间。当木筏越来越接近这个军港时,拉姆斯菲尔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当然,他估计那个一万多人的小族群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这缘于两条简明的推断:如果他们仍生活在海边,那么信息发达的海豚人社会就不会听不到一点儿风声;但按照灾变后的条件,他们生活在海边才是最恰当的选择,因为海洋里的生态系统还保持着完整,便于取得食物。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越来越迫切地想上岸,想赶快去探查一番。索朗月和苏苏都能体会他的心情,不时安慰两句。

圣地亚哥港到了。第一眼的印象十分令人失望,这哪里是一座城市啊,只是一片莽莽苍苍的热带荒原,极目所止,尽是一片浓绿,它遮盖了平地、低房,也紧逼着原来城市的高楼。这些高楼都只有上半截身子露在绿色之外,就像是在沼泽中挣扎的只剩下脑袋的行人。过去熟悉的码头、栈桥也都看不见了,被这一片蛮悍的绿色所包围了。

这儿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木筏停靠在岸边,拉姆斯菲尔目光苍凉地看着岸上。索朗月过来说:

“理查德,不要难过,也许他们在内陆呢。你们上岸去寻找吧,咱们只得暂时告别了。小木屋里放着一支螺号,你一定要随时带在身边。虽然苏苏他们都会使用低频通讯手段,但万一有什么意外,比如你们走散了,你只要到海边吹起螺号,海豚人一定会及时赶来的。苏苏,”她转过头对苏苏说,“咱们的雷齐阿约就拜托你照顾了。我想,咱们一定会很快见面的,但如果万一有什么意外,你们不能返回了,那么你一定要照顾他,直到他终其天年。苏苏,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能做到。”

苏苏笑着说:“当然了,他是我的丈夫嘛。”

“还有约翰你们五个,也请你们多费心啦。”

约翰简短地说:“放心吧。”

“那么,让咱们告别吧。理查德,”她开玩笑地说,“能否同我吻别?你还没吻过我呢。”

拉姆斯菲尔有些尴尬,俯下身吻吻索朗月的长吻,也搂住她光滑的躯体。这会儿他真的泯灭了人和“异类”之间的界限。索朗月是这样的深情款款,细心周到,怎么还能把她当成异类呢。想起他和约翰此次来圣地亚哥港的真正目的,他感到深深的内疚。他问:

“你要返回深海吗?”

“不,我暂时不返回,我会在附近找一个飞旋海豚人的族群,加入进去,在这儿盘桓几个月,等着你们的消息。”

“谢谢。再见。”

他松开怀中的索朗月,体味着心头的怅然,他确实感到恋恋不舍。他领着约翰五人弃筏上岸,把木筏牢牢地系在岸边。11位海豚人用力搅着尾巴,把大半个身体露出水面,又做了一个整齐的鱼跃,算是向他们的最后告别,然后掉头向外海游去。

他站在栈桥上眺望着,直到11道尾迹消失。

海豚人离开了,约翰凑到拉姆斯菲尔身边,急不可待地说:“核潜艇在哪儿?我们现在就去吗?”

拉姆斯菲尔扫他一眼,冷淡地说:“慌什么,我要先寻找我的同伴。”

城市已经面目全非,他只能凭记忆定出行进的方向。路面上铺满了藤蔓,行走起来十分困难。拉姆斯菲尔曾奇怪,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怎么能生长植物呢,但他马上就明白了。这儿多是一种叫“克株”的藤类植物,是很早从日本引进的,这种在日本只是用作观赏植物的克株到美国后却大肆繁衍,生命力极其强悍,植物学家们费尽心机才勉强阻遏了它的扩展态势。那是上个世纪的事了,现在,在地球的灾变之后,这种克株肯定经过变异,藤条之粗壮赛过旧金山大桥的钢缆,一棵克株的延伸长度能达数公里,这样它们就能在有土壤的地方扎根,而把藤叶铺到几公里外的水泥路面上来吸收阳光。

没有见到一只哺乳动物。这不奇怪,在长眠前的18年中就是这样,连生命力最顽强的老鼠也彻底消失了。前面的藤蔓中一阵索索的声响,一只像豹子那样大的动物爬出来,用没有眼珠的复眼冷冷地盯着他们。无疑这是一只变异的昆虫,但它是由什么昆虫所变异,已经无法辨认。昆虫没有向他们进攻,它大概也正为这7个从没见过的动物吃惊呢,僵持片刻,它跳进叶蔓中敏捷地逃走了。

270年过去了,陆地上已经成了昆虫的世界。

他们在叶蔓中大概行进了五公里,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他也越来越失望。看看身边的6个伙伴比他狼狈多了,他们长蹼的脚不适宜在这样的路上行走,娇嫩的皮肤也禁不得枝蔓的挂擦。苏苏娇喘吁吁,赤裸的身体上有很多挂痕,不过她倔犟地忍受着,闷着头紧紧跟在拉姆斯菲尔后边。拉姆斯菲尔叹口气,知道若依靠海人来寻找旧伙伴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指指前边说:

“再坚持一会儿,咱们要找的国民银行马上就要到了。”

国民银行同样被绿色遮盖,只剩下最上面两层房间从藤蔓的缠绕中挣扎出来。大门敞开,他拨开叶蔓进去,来到地下金库,来到覃良笛做基因手术的工作间,来到他曾与覃良笛幽会过的房间。时间已经彻底打扫了288年前的痕迹,他也彻底死心了。他们曾尽力维持的族群肯定没有逃过强幅射的蹂躏,在几代之内灭绝了,覃良笛当年的预言不幸而言中。他站在这些房间里,默默追忆着当年的情景,心中酸苦,强忍着没有落泪。

他们开始向海边返回,6位海人在空气中暴露了一天,皮肤剌痛和发红,已经难以忍受。因为有来时走过的路,回去时相对容易得多。月上中天时他们返回海里,海人们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海水澡,又捕猎了一些食物。他们回到岸上,找到一个濒水的楼房,撞开几扇门,安排了住处。房间的窗户都被藤蔓封死了,屋里显得十分潮湿,充满了浓重的霉味。苏苏在海水中泡了一会儿后已经恢复了精力,这会儿兴致勃勃地帮他打扫着屋子,好奇地问:

“理查德,这就是陆生人习惯居住的房子吗?这么黑,这么难闻的气味,你们怎么住得惯呢。”

拉姆斯菲尔只有苦笑,现在,无论你怎么形象地向她讲解,她也不会真正体会到陆生人的生活:宽敞明亮的大厅,光滑如镜的地面,随风飘拂的透花窗帘,灯红酒绿的宴会和乐音缭绕的舞会,还有体育、文学、音乐、魔术、游戏,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不过他还是尽可能地讲解了,他搂着苏苏娓娓讲着,几乎讲到天亮。苏苏也听得津津有味:“真的吗?真的那么漂亮?呀,我真想亲眼见见!”

苏苏在晨光中睡着了,安心地蜷曲在他怀里。看着她,拉姆斯菲尔心中已经失衡的天平又转向这边来。这些天,他看到(部分是通过索朗月的眼睛)一个崇尚简洁和平衡的海豚人社会,他们的社会规则让他深受震撼,特别是他们虽有能力摆脱外在的制约,却自觉地禁用这种权力,这是陆生人类万万做不到的,甚至想都想不到。但是,回到久违的人类城市后,陆生人类那五彩缤纷的文明对他有更强的吸引力。他不能为了海豚人的简洁社会而放弃这些东西。苏苏的后代还是应该过上陆生人类那样的生活。

而要想做到这一点,首先还是要为海人争得足够的生存空间。他的陆生人伙伴看来已经灭绝,现在,海人是他唯一的希望。

第二天,拉姆斯菲尔宣布要带大家去参观核潜艇。苏苏知道这是丈夫“生前”驾驶的机器,非常感兴趣,一直对拉姆斯菲尔问东问西。弗朗西斯走近约翰,躲开拉姆斯菲尔夫妇,轻声问:

“让苏苏一块儿去?”

约翰当然知道他这句话的含义。苏苏不是他们的同道,甚至老拿他们的“大海人主义”作调侃,而且她与索朗月有很深厚的情意。这些征象表明,一旦得知这次圣地亚哥之行的真正目的,她大概不会赞成的。不过约翰也没太往心里去。不管怎么说,毕竟她是海人,又是雷齐阿约的妻子,如果某一天雷齐阿约决定对海豚人摊牌,她绝不会背离丈夫而站在海豚人那一边。他低声说:“这怎么能躲得过她?不过,咱们说话时尽量避开她就是了。”

他们在附近的汽车间里找到足够的工具,下到海里,向潜艇船坞游去。苏苏很兴奋,一边游一边大声同拉姆斯菲尔交谈着,而拉姆斯菲尔和约翰则担心地看着外海的方向――他们怕苏苏的说话声惊动那边。如果海里出现一位海豚人甚至是一只海豚,他们的行踪就可能很快为索朗月他们知道。可是,他们也没有理由制止苏苏的谈话。还好,一路上他们没有发现一位海豚人。

那艘奇顿号核潜艇放在干船坞里,当年,在受总统之托组织人类残余应对那场灾变时,虽然万事待举,而且核潜艇应该说已经被抛到历史垃圾堆里了,但由于职业的爱憎――那毕竟是他度过半生的地方啊――他仍组织他的艇上同伴对奇顿号进行了细心的封存。封存时副艇长曾怅惘地说:

“我们肯定是白费力,它不会再有用啦!”

当时他的看法其实和副艇长完全一致,所以――想到它竟然在三个世纪之后又派上用场,他真为自己当时的远见庆幸。那次封存很细致,估计288年的时间不会把它报废的。

他们找到了那个干船坞,克株已经蔓延到这儿,巨大的藤条就像巨蟒一样从房屋的空隙里爬过来,紧紧缠住那直径33英尺、长360英尺的钢制艇身。“就是它?”苏苏敬畏地问。拉姆斯菲尔说,对,就是它,这就是我15年形影不离的坐骑。

他指挥约翰五人用斧头砍断克株的藤蔓,潜艇艇身露了出来。总的说情况还不是太糟,艇身的锈蚀不是太历害,那些为减少声纳回波的橡胶贴板有很多脱落,但现在它也不用害怕敌舰的声纳了。他指着艇身向约翰介绍:这是武器进出口舱盖,后面的两个是人员进出口舱盖。最前边的球形部分装着声纳音鼓,最后边的是潜艇车叶,即驱动用的螺旋浆。前舱这12个竖直的圆筒就是发射导弹用的垂直发射管,可以发射109型战斧导弹和三叉戟D5型导弹,一枚三叉戟就可以毁灭一个中型城市。水线下每边两个的孔口是鱼雷发射管,发射的48号先进战力鱼雷一枚就可以击沉一艘万吨巨轮。约翰、弗朗西斯他们几个对武器系统最感兴趣,听得很仔细,眼睛中闪着渴望的光,就像是刚得到圣诞玩具的大男孩。拉姆斯菲尔不由想到:也许这种尚武和嗜杀精神是人类最稳固的基因?

约翰突然问:“三叉戟D5型导弹所携带的核弹如果用到水里,威力半径有多大?”

拉姆斯菲尔想了一下:“还没有准确的数据,三叉戟不是设计来用于炸鱼的。不过,如果考虑到核弹爆炸后次生的放射污染,我估计它至少会造成30万牺牲者。”

苏苏皱着眉头说:“理查德,你怎么选择了这样一种职业?如果是我,我决不会选择它。”

拉姆斯菲尔有些不快,平和地说:“苏苏,你不懂,在陆生人社会中,这是一种虽然残酷但又不可缺少的职业。”

苏苏不服气:“为什么不可缺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