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选举新族长。按照飞旋海豚人的族规,族中年纪最大的雌性是当然的第一候选人,除非她正式表示放弃。现在,40岁的索其格进到圈内,没有表示放弃,17位海豚人开始对她进行投票。投票也是按年龄为顺序的,刚当上妈妈的索云泉严肃地说:

“我,索云泉,认可索其格的正直。”

以下每人的发言完全相同。后来拉姆斯菲尔才知道,对于候选人来说,这种选举方式是多么严酷的考验。因为,只要一个人表示反对,或者保持沉默,这个候选人就失去当选的资格。拉姆斯菲尔想,这并不是一个公平的办法。族人相处中,谁能保证不发生一点龄龉?谁能保证每个人看问题的视角都是正确的?那么,只要族中有一个心态偏激或心怀鬼胎的人,再优秀的海豚人也难以当选族长。而且,“正直”是个太宽泛的、缺乏量化指标的概念,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如果在陆生人类中如此这般地选举,恐怕只能有一个结果:任何人也不能当选。

但他担心的事在海豚人中并没有出现。17个族人都认真的、平静的投完了票,索其格当选。她很自然地进入角色,开始主持会议的下一个议程:为盖吉克举行及笄方式。

现在,16岁的盖吉克进入圈内,索其格吱吱不停地念诵一篇冗长的祝词。这些天,拉姆斯菲尔已经基本掌握了海豚人的二进制语言,但这篇祝词他一点也听不懂。他皱着眉头问苏苏:

“索其格族长在说什么?”

苏苏摇摇头:“我也听不懂,这不是由英语转换的海豚人语言,而是从太古时代传下来的原始海豚语。这种语言仅在重大的传统节日上才使用,以表示庆典的隆重,像及笄仪式啦,结婚仪式啦。在海豚人族群中,只有年长的雌海豚才通晓这种语言。不过一般海豚人都知道几种祝词的大致意思,我也知道。”

“这篇及笄祝词是什么意思?”

“大致是对及笄者的祝福。”她清清嗓子背诵道:

"孩子你长大了,

小崽子长成小伙子,

离开你的姐妹到天边去吧。

在那里你会变成真正的男人,

子孙多如天上之星。

总有一天你的男孙会回来,

把你带走的血脉交还族中的女人。"

拉姆斯菲尔的心中就像是突然撞响一口大钟,黄钟大吕,余音不绝。在这篇质朴无华的祝辞里,他触到一种像生命一样坚韧、像时间一样长久的东西。不过他不相信这是原始海豚留下来的。原始海豚的确有智力,有简单的语言,但智力和语言的水平都不足以留下这样震撼人心的东西。下面是盖吉克致答辞,拉姆斯菲尔仍是一句也听不懂,苏苏没等他问,就向他解释了答辞的意义:

"我吃着母亲的奶长大,

阿叔和阿姨帮过我逃脱虎鲸的利齿。

我应该给年老的妈妈捉鱼吃,

把年迈的奶奶顶出水面唿吸。

可是我要走了,

忘掉我的姐妹去寻找陌生的女人。

一去不再回头,

这是命中注定的呀。"

盖吉克在致辞时非常激动,泪水满面。拉姆斯菲尔知道海豚会流泪,但这次是他第一次目睹。族群沉默着,水里弥漫着苍凉感伤的氛围。他们都想到了刚刚死亡的盖利戈,本来他们两个可以结伴远行,这样对族人多少是个安慰,可惜他没能活到及笄。后来,索其格游进圈内,用长吻触触盖吉克,示意他开始下边的程序。盖吉克游出去,很快衔着一条鱼回来,郑重地交给索其格,索其格也郑重地接过来,吞下去。然后索其格忽然停止游动,向海底沉下去。拉姆斯菲尔吃了一惊,不知道索其格得了什么急病。但他马上意识到这只是某种仪式化的表演。盖吉克迅速插到索其格的身体下面,把她顶出水面,索其格在水面上吸一口气,马上恢复正常,甩甩尾巴游过去,排在那个海豚人组成的圆圈上。

下面轮到索云泉,她游进圈内,盖吉克重复了刚才的行动,把第二条鱼献给她。苏苏低声说:第二条鱼本来应该献给他的亲生母亲的,但他妈妈已经不在了,被鲨鱼吃掉了。盖吉克依旧把索云泉顶出水面唿吸,然后第三个族人游进来。献鱼,顶出水面唿吸,这两个动作对所有族人做了一遍,包括刚出生不久的小阿猫。然后,他恋恋不舍地同族人吻别,同索朗月告别时尤其动情。索朗月是他的好姐姐,善良,会体贴人,又非常漂亮,他们相处得非常亲密。但当他离开族群后,有关族人的所有记忆都会自动删除。其实也不是删除,而是以完全相反的状态存入他的记忆。以后,如果他一旦误入原族群,或者是族内的雌性误入他的新族群,有关的记忆就会被触发,转换成强烈的敌意,从而坚决地把误入者赶走。这是一条冷酷无情的遗传指令,但它保证了同族的直系血亲不会互相婚配。

及笄仪式进行完了,盖吉克游过来,彬彬有礼地同雷齐阿约告别,同海人苏苏告别,甚至还同虎鲸告别。当盖吉克用长吻同戈戈吻别时,戈戈只要一张口,就能把他吞到肚里,而这会儿的戈戈完全是一个好男孩,只是亲热地同盖吉克触了触吻部。

盖吉克回过头,再次留恋地看看他生活了16年的族群,然后一甩尾巴,决然游走了。17个族人,还有拉姆斯菲尔、苏苏和戈戈,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背影溶入碧绿清寒的海水深处。

索朗月的眼睛里再次落下眼泪。

晚上天气很冷,拉姆斯菲尔把苏苏搂在怀里,躺在虎鲸背上睡觉。他想戈戈也真不容易呀,这是个精力过盛的家伙,让它安安稳稳浮在水面上,恐怕不啻是一种酷刑。所以,他和苏苏常常尽量下水呆一会儿,让戈戈有个休闲的时间。不过,自从犯过那一次小错误后,戈戈一直很听话,很耐心,是一个标准的好男孩,你根本想象不出它捕食时的凶残。在此后的几次捕食中,它再没有捕杀索朗月的族人,而是独自游到远处,吃饱了再回来。拉姆斯菲尔不知道是什么因素在阻止它继续捕杀索其格族人,是它对这个族群的友情,还是一种保证生态平衡的潜在的遗传指令。想到它第一次捕食时的凶残和无情,拉姆斯菲尔想,只能是后者吧,可能有一种天生的潜意识约束它不在一个海豚族群中捕食过多,这也算是杀生者的职业道德吧。

苏苏睡熟了,把脑袋钻到拉姆斯菲尔的怀里,睡得十分安心,两人身上的八个葫芦睡觉时也不敢取下,不免磕磕碰碰的。这些天,苏苏已经完全进入了妻子(或未婚妻)的角色,总想挨着他,触摸着他,目光中深清款款。不过拉姆斯菲尔却迟迟不愿进入丈夫的角色。这会儿虽然是赤身相拥,但他心中只有长辈的怜爱而没有情欲。

南十字星在天穹上冷静地注视着他,海浪哗哗地扑上他的“床铺”,他在海浪的扑打中梳理着自己的回忆。在长眠前他已经见过海豚人,那时在他心目中,这是一群调皮捣蛋无法无天的小杂种,但今天他看到了一个成熟的种族。他想到索云泉艰难的分娩,想到全族人对小海豚人的保护,想到老族长索吉娅果断地投身于虎鲸口中的壮举;也想到他们选举新头人时,“正直”在海豚人社会中的威慑力;而他想得更多的,是那两篇及笄仪式上的致答辞中所蕴含的宿命的悲壮。生物的本性是自私的,它源于基因的自私。因为,生物界所有的基因,不管其宿主是病毒、寄生虫、虎豹、植物、真菌还是人类,它们的唯一目的是对基因自身的延续。为了这种延续可以不择手段,更没有任何道德的约束。病毒和寄生虫以寄主的生命来繁衍自身,黑鹰的幼鸟锲而不舍地杀死自己的弟妹,鲨鱼的兄弟之间甚至在母腹内就开始互相残杀……可是奇怪的是,在更多的生物群体中,这种自私的本性经过群体进化这场炉火的冶炼,竟然不可思议地转化为大公无私、舍身为人的美德。

正像他今天在海豚人社会中看到的那样。

不过,这些见闻并不能改变他的决心,而是恰恰相反。海豚人社会的所有美德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族群基因的延续——而这也正是他的目的!他同样是为了人类基因的延续啊。他要使海人(人类的嫡系后代)发扬广大,多如恒河之沙,天穹之星,海中之虾。而现在呢,实现这个目的的最大障碍,恰恰就是这个成熟的、强大的、道德高尚的海豚人种族。

苏苏在他怀里动了一下,他又重把苏苏搂紧。想起海人的衰落,尤其是他们人格上的软弱和奴性,有一团柔韧的东西梗在喉头,让他唿吸不畅。又一个浪头从头顶浇下,浪头过后,他看到水面上一个海豚脑袋,一双明亮的眼睛。那是索朗月,她一直在这一带巡游,以免她的雷齐阿约出什么意外。由于刚才在大脑中流过的想法,这会儿拉姆斯菲尔简直不敢直视那双明亮的眸子。他低声说:

“我们这儿一切都好,你放心吧。”

索朗月没有离去,沉静地看着他。停了一会儿,她轻声说:“理查德,你能下来陪陪我吗?”

拉姆斯菲尔赶快答应:“当然,当然。”他从苏苏脖颈处轻轻抽出胳臂,苏苏仍在熟睡。他把苏苏安顿好,从虎鲸背上滑下来。戈戈感觉到背上的人下来了,赶紧转过身来看看,它看见索朗月在旁边,便放下心,掉头不顾。拉姆斯菲尔划着水,靠近索朗月,借助海面萤光的反射注意地观察着她:“索朗月,你想说什么?”

索朗月轻声说:“理查德,你能抱抱我吗?”

拉姆斯菲尔一愣,忙伸臂搂住她,感觉到她的皮肤上有一阵强烈的颤栗。索朗月正在发情期,在这个时期情绪容易波动。今天,四个族人被虎鲸吞吃了,包括慈爱的老族长,一向交厚的盖吉克弟弟也与族群永别了。虽然这是海豚人社会中正常的现象,但这并不等于她会心如止水,不起涟漪。一团柔韧的东西堵在她的心头,解扯不开。拉姆斯菲尔看到她眼中的点点泪光,笨拙地安慰道:

“索朗月,不要难过了……”

索朗月急急地说:“理查德,请接受我的爱,娶我为妻,好吗?你知道,海豚人中只有三分之一能终其天年,其它人都会被虎鲸、鲨鱼吃掉。谁知道什么时候轮上我?我并不惧怕死亡,只想在死亡前把感情献给我的雷齐阿约,我不愿青春之花还没有开放就先行凋谢。”

拉姆斯菲尔十分尴尬。他不忍心拒绝这位雌性海豚人的求爱,但……单单这会儿搂抱着她就够他难为情的了。当然,从理智上,他承认索朗月是有智慧生物,是“人”,但从形体上说她终究是个异类,她长着长长的吻,一个大尾巴,没有头发,没有四肢,没有女孩们甜美的嗓音而是发出难听的卡卡声。而且,即使从精神层面上也不可能把她认做妻子!在他复兴海人的计划中,海豚人肯定会成为敌对的一方。他怎么可能娶一个敌方的妻子呢。

不过,他是一个绅士,不会让一个姑娘难堪,他把葫芦拨到身后,用力搂紧索朗月,得体地说:

“谢谢你的情意,索朗月,我想……”

但索朗月这会儿已经走出感伤,笑着说:“好了,我的坏心情已经过去了。理查德,按你的意愿做出选择吧,我不会逼你的。再见。飞旋海豚习惯于夜间捕食,我们马上要和斑点海豚再次联合捕猎,我要回族群里去了。”

她甩甩尾巴,潜入水中消失了。拉姆斯菲尔摇摇头,游到虎鲸身边,艰难地爬上去,蜷曲在苏苏身边,慢慢入睡。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回到了奇顿号核动力战略导弹潜艇上。潜艇正在水面上浮航,他惊奇地发现,脚下不是潜艇外壳上贴的可以吸收声纳的橡胶瓦片,而是弹性很大的虎鲸的黑皮肤;他还奇怪潜艇的背部怎么会有一个巨大的背鳍,而原来这儿是一些栏干,可以让潜艇的士兵在舱外工作时把安全钩挂在上边。更令他惊奇的是,背鳍那儿还有一个姑娘,用长发掩住赤裸的身体,但她没有一点儿羞涩,用天真大胆的目光在打量着他。他想这怎么可能呢,潜艇上从来没有女性啊。也许她是丹麦来的美人鱼吧。没错,她的长发之下是一个美丽的鱼尾……

他醒了,东方已绽出晨光。夜狩归来的索其格族人在他身边快活地游着,吱吱声响成一片,十几只背鳍在海水中划来划去。索朗月游过来了,口中叼着为他和苏苏准备的早饭,咿唔不清地吱吱着,唤苏苏来吃饭。苏苏难为情地滑下鲸背,接过她叼着的鱼,轻声说:

“应该让我来的,应该让我照顾理查德。我今天醒来晚了,明天我一定不会偷懒。”

索朗月笑道:“没关系的,现在偷点懒不要紧,只要当新娘子后不偷懒就行了。”

苏苏多少有点羞意,但更多的是高兴,过来挽住理查德的胳臂。几个童族的小家伙立即凑过来:谁是新娘子?索朗月姐姐,谁是新娘子?索朗月笑着向苏苏那边示意,小家伙们吱吱乱叫着把她围起来,连刚刚出生不足两天的阿猫也口齿不清地喊着:“……娘……娘子”,苏苏笑着把阿猫抱到怀里。

第四章 灾变

1

灾变是在288年前一个普通的日子里发生的。那时,拉姆斯菲尔正指挥着俄亥俄级奇顿号战略导弹核潜艇做一次例行的巡航。他们从美国西海岸加利福尼亚州的圣地亚哥潜艇基地出发前往南中国海,那个新崛起的国家是参谋长联席会议所拟的重点防范国家名单上的第一名。10天以后,潜艇行至太平洋中部海域里,这儿离中途岛不远。

这艘潜艇是人类历史上最令人生畏的武器。虽然自从1991年布什总统下令后,核潜艇巡航时一般不再装上全配置的核武器,但奇顿号上仍保持着最低强度的核威慑力。它载有两枚带核弹头的海神C3型多弹头导弹,四枚带W-80(20万吨级小型核弹头)的巡航导弹,这6件武器足以把1000万人送入核火焰的地狱。如此可怕的武器掌握在一个37岁青年的手里,使他有一种上帝般的满足感和责任感。他总是庆幸,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掌握在民主政体的手里,而不是掌握在狂热的教旨主义者、独裁者和狂人手里。这是文明社会的幸运,是人类的幸运。不要忘了,历史上有太多的反面例子,盛极一时的文明国度却亡于野蛮部族的手中,像古埃及、古希腊、古巴比仑、宋朝和明朝的中华帝国,等等,举不胜举。

6月21号――人类历史的钟表在这儿停摆――他像往常一样,在潜艇里进行巡视。艇里非常安静,士官们见到他,都只点点头,至多低声交谈一句。核潜艇的最大威力是它的寂静,是它的隐蔽性和突然性。而潜艇的安静除了由机械上的高科技措施作保证外,也要靠艇员的训练有素,所有艇员们无论是吃饭还是放大便器盖,都是轻手轻脚的。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能达到美国潜艇的寂静水准,冷战期间,一艘美国核潜艇与苏俄的核潜艇相遇,为了取得尽可能多的敌方资料,美国潜艇悄悄跟在苏俄潜艇之后行驶了很久,甚至在它的上部和下部空间穿行,对方竟然一直未能发现,这次成功在军界被传为美谈。

巡视完毕,他回到艇长室,这是潜艇上最“豪华”的地方,实际上是只容一人的狭小房间。桌子和抽屉占了大部分空间,一张可折叠小桌,两把椅子,一张单人床(这是全艇唯一没有上下铺的床了),桌上放着和全艇联络的通讯工具,最重要的工具是一个多功能显示器,可以随时显示船位、航向、速率和潜深,以便他夜间醒来可以不开灯就了解全艇的情况。睡觉前,他拿起一本克莱西的小说<追杀红色十月号>看了一会儿。这个作者称得上是一个怪才,他完全没有潜艇生活的经历和背景,仅仅通过公开渠道搜集资料,但这些资料竟然十分翔实,有关潜艇的战例写得基本合榫合卯,令人惊奇。当然,这是对外行而言,作为一个潜艇艇长来看这本小说,他会时不时地作者的一些虚构感到好笑。他看累了,同值更官、副艇长乔塔斯少校通个话,乔塔斯说一切正常,他拧灭台灯睡了。

两个小时后,朦胧中感到潜艇在上浮。这是潜艇的例行日程。潜艇的定位是靠两种装置,一种是在艇内使用的惯性导航装置,可以依已知的潜艇位置描出一段时期内的轨迹,定位精度稍差一些。一种是海事卫星定位装置,利用24个低轨道卫星发来的信号定位,定位精度很高,可以把潜艇的位置误差控制在3米之内。但第二种方法的缺点是,使用时必须把天线(它装在潜艇的18号潜望镜上)伸出水面去接受信号,这时潜艇最容易被敌方发现。实际操作中是两种装置结合使用的,这会儿该使用后者了。

潜艇以一个小角度上浮,然后转为水平。他知道潜艇这会儿已经到了“潜望镜高度”,即水下60英尺,18号潜望镜此刻正在伸出水面。一切正常,他翻个身继续睡觉。就在这当儿,紧急通话器忽然响了,是副艇长的声音:

“艇长,紧急情况!”

乔塔斯少校也是位经验老到的指挥官,他的声音里没有惊慌,但声调非常急迫,显然是遇到了十分紧急的局面。拉姆斯菲尔答应一声,立即跑到控制室。控制室的所有人,乔塔斯少校,潜航官,值更上士,平衡翼操作手和舵手,全都面色凝重。他首先扫了一眼声纳显示屏,上面的黑色竖纹表示附近并没有水面舰只或潜艇,18号潜望镜已经升起来了,镜头内的海面空阔而平静。乔塔斯简短地向他解释:

“收不到卫星的定位信号。”

拉姆斯菲尔的第一反应是:潜艇的信号接收装置是否出了故障,但他知道,乔塔斯肯定已经做过这些检查了。乔塔斯补充一句:“收不到任何信号,这片空域是是无线电波的真空。”

拉姆斯菲尔打了一个寒颤。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那除非是……有人按照一个精心布置的计划,击毁了地球上空的所有通讯卫星,甚至对这一片海域进行了无线电屏蔽。这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事,但如果它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全球性的战争。拉姆斯菲尔没有犹豫,没有心存侥幸,凭着军人的本能,立即下了一连串命令:

“急速下潜到极限深度,然后左满舵,速度前进四。”

潜航官打开压载柜的管路,海水涌进压载柜,潜艇以极限下潜角度迅速下潜,在逐渐增加的海水重压下,潜艇的钢铁外壳噼噼啪啪地爆响着。潜艇下潜至水下430米,然后改变航向,全速离开这片海域。拉姆斯菲尔又下达了后续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