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辫子的事告诉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穿过古老的建筑。淡蓝色的天空正朝夜晚蜕变。四周瞧不见一个人影。“嘿,”我停下脚步说,“我们到底在哪儿?”这个世界,带着不可思议的类地行星的特质,但是天空,重力,以及这地方的表面特征,跟我去过的世界没一个相像。

乔尼笑了。“猜一猜。来,我们再逛逛。”

我们沿着宽阔的街道走着,左手边,有一片残垣断壁。我停下脚步,盯着瞧。“这是圆形大剧场,”我说,“旧地的罗马圆形大剧场。”我环顾四周,看着这古老的建筑物,看着鹅卵石街道,看着和风下微微摇动的树木。“这是重建物,重建的是旧地的罗马。”我说,试图压制住自己声音中的惊讶之情,“是新地吗?”但我立刻知道不是。我去过新地好几次,那里天空的色调,气味,以及重力,都跟这里的大相径庭。

乔尼摇摇头。“这不是环网里的地方。”

我停下脚步。“不可能。按照定义,任何可以经由远距传输器到达的世界,都是环网的一部分。”

“但这不是环网的一部分。”

“那到底是哪?”

“旧地。”

我们继续走着。乔尼指着另一堆遗迹。“那是会议广场,”我们走下长长的阶梯,他说:“前面是西班牙广场,我们将在那过夜。”

“旧地,”我说,二十分钟来我首次开口评论,“难道我们是在时间旅行吗?”

“不可能,拉米亚女士。”

“那,难道这是个主题公园?”

乔尼大笑。笑声很好听,很自然,很悠闲。

“也许吧。我完全不知道它有什么目的,有什么作用。这是个…模拟星球。”

“模拟星球,”我眯着眼睛望着红色的落日,现在太阳还没有从狭窄的街道上消失,“这看上去好像是我见过的旧地全息像。即使我没去过那儿,感觉上也没错。”

“的确很像。”

“那这是在哪里呢?我是说,哪颗恒星?”

“是在武仙座星团,”乔尼说,“我不知道具体编号。”

我没有重复他的话,但是我停在了那儿,坐在台阶上。由于有了霍金驱动器,人类探索并拓殖了相离数千光年的世界,并用远距传输器将它们连接了起来。但是没人试图去探索爆炸的恒星。我们也几乎没有爬出一条旋臂的摇篮。武仙座星团。

“为什么内核要在武仙座星团建立罗马的复制品呢?”我问。

乔尼坐在我边上。我们抬着头,望着一大群鸽子轰然飞过,在屋顶上盘旋。“我不知道,拉米亚女士。我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至少是部分不知道,因为我以前对它们从来不感兴趣。”

“布劳恩。”我说。

“什么?”

“叫我布劳恩。”

乔尼笑了,侧过他的头。“谢谢,布劳恩。不过有一件事,我相信,被复制的不单单是罗马。是整个旧地。”

我坐在那,双手撑在台阶上那晒得暖暖的石头上。“整个旧地?!它所有的…大陆和城市吗?”

“我想是的。我没有出过意大利,也没出过英国,除了曾经在两个城市间乘船旅行过,但是我相信这个模拟星球极其完整。”

“看在上帝的份上,到底是为什么?”

乔尼慢慢的点着头。“也许那正是真相。我们为什么不到里面去?边吃边谈。也许,这里面还牵涉到谁杀了我,为什么要杀我。”

“里面”,是大理石阶梯底部一家大房子中的套间。窗外,是乔尼所谓的“广场”

我可以顺着阶梯看上去,望见上面一幢巨大的黄褐色教堂,眼睛再扫到下面的广场上,船形的喷泉喷射出水花,洒进寂静的黑夜中。乔尼说,设计这个喷泉的人叫伯尔尼尼,但这名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房间很小,但是天花板很高,里面摆着些家具,虽说简陋,但是雕刻的极为精巧,这些家具出自什么年代,我已经无从考证了。看情形,这里似乎没有电,也没有现代器具。我曾在门口对着房子说话,在套间的楼上再次说话,但是房子没有回应。暮色降临在广场上,降临在高窗外的城市上,仅有的灯火来自煤气街灯,或者是某些更为原始的可燃物。

“这肯定取材于旧地的历史,”我说,摸着厚厚的枕头。然后,我抬起头,恍然大悟。“济慈死于意大利。是…19还是20世纪的早期。现在…就是那时。”

“对。19世纪早期:确切地讲,是1821年。”

“整个世界是个博物馆吗?”

“哦,不。我肯定,不同的地方是不同的时代。一切取决于它们搞这些模拟的目的。”

“我不明白。”我们来到了另一个房间,那儿乱七八糟地挤着一堆家具,我坐在窗边的一张睡椅上,那椅子雕刻得很奇怪。金色的朦胧夜光仍然点缀着阶梯上方那茶色教堂的尖顶。盘旋纷飞的白鸽映衬在蓝色的天穹下。“在这个伪造的旧地上,是不是生活着数百万人…嗯…赛伯人?”

第十章

“我觉得没有,”乔尼说,“住在这里的人的数量,只是这独特的模拟计划所必需的人数。”他看见我仍然不明就里,便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那时候…就是在这里醒来的,当时我身边有模拟的赛伯人,约瑟夫?赛文,克拉克医生,房东太太安娜·安吉列娣,年轻的中尉埃尔顿,以及其他几个人,比如意大利小商人,广场对面饭馆的老板——他以前一直给我们送食物,过路人,就像这类人。顶多也不过二十人。”

“那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很可能…是被循环利用了。就像留着辫子的那个人。”

“辫子…”我立刻朝乔尼凝视过去,目光穿过黑漆漆的房间,“他是赛伯人?”

“毫无疑问。我听你说到他自毁的情形,如果我必须清除自己,我也会用这种方式。”

我的脑子转得飞快。我意识到自己真是笨透了,真是太孤陋寡闻了。“那么,要杀你的,是其他人工智能喽。”

“似乎如此。”

“为什么?”

乔尼向我比划着。“可能是为了抹掉我的某些记忆,让它跟我的赛伯体一起归西。

那些记忆应该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事情,这个人工智能…或者这些人工智能明白,只季我的系统瘫痪,就能把这些事情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