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还是那头?”

“那头。”

我走过去察看现场。没有血迹。没有标记。没有留下什么作案工具。甚至没有任何脚印或者什么迹象可以看出乔尼的躯体曾经在那里躺过无限长的一分钟。警方的法医调查组或许能辨明留在那的细微生物踪迹,但我能看见的仅仅是硬石头。

“如果你的记忆真的丢失了,”我说,“你又怎么知道有别人和你一起来过这里呢?”

“我查了远距传输器的记录。”

“你没有查查那个神秘人物在寰宇卡付费记录上的名字吗?”

“我俩都是用我的卡传输的。”乔尼说。

“记录上只是多了另一个人?”

“对。”

我点点头。如果传送门是真正的心灵传输,那它的传送记录就可以解决联网世界的每宗罪案。传输数据记录可以重现输送的物体,精确到最后一克物质和囊泡,然而,远距传输器只是在时空中借助定向的奇点切割出来的一个粗糙空洞。如果罪犯不想用自己的卡,我们能得到的惟一数据便只有出发点和目的地。

“你们两个是从什么地方传输到这儿的?”我问道。

“鲸逖中心。”

“你有传送代码吗?”

“当然。”

“那讨论到此为止,我们去那儿看看吧,”我说,“这个地方简直臭气熏天。”

鲸心——鲸逖中心很早就有了这个昵称,它无疑是环网最为密集繁华的星球。它的五十亿人口挤在不足从前地球陆地面积一半的地方,另有五亿人口,居住在围绕其运行的环形生态圈上。作为霸主的首都和议院的所在地,鲸心也是整个环网贸易的经济枢纽。自然而然,乔尼找到的传送代码把我们带到了含有六百个传送门的终端区,位于新伦敦一个极为广大的圆锥螺旋上,那也是最古老、最大的城区之一。

“见鬼,”我说,“咱们去喝一杯吧。”

在终端区附近有很多酒吧,我选了家比较安静的:模仿飞船样式的酒馆,光线昏暗,阴凉,还有很多仿木和仿铜装饰。我要了杯啤酒,在办案子的时候我从来不喝烈酒,也不会用闪回。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这种自律的需要正是我工作的动力。

乔尼也点了杯啤酒,那酒颜色深暗,瓶上标着德国酿造,复兴之矢装瓶。我忽然很想知道赛伯人会有什么恶癖。我对他说:“你来见我之前,还找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年轻人摊开手。“什么都没有。”

“胡说,”我恭恭敬敬地说,“您真会开玩笑。身为人工智能,神通广大,难道你连追踪你的赛伯体的本事都没有…你难道连发生意外前几天的活动情况也找不到?“不能,”乔尼呷了口啤酒,“实际上,我也可以,但是有一些重要原因迫使我不想让其他的人工智能同伴知道我在调查。”

“你怀疑是他们中的某人所为?”

乔尼没有回答,他递来一张薄纸,上面罗列着他使用寰宇卡的付费记录。“谋杀所导致的中断,让我丢失了五个标准日的记忆。这上面是卡上那五天里的付费记录。

“我记得你说被切断连接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啊。”

第五章

乔尼用一根手指挠着下巴。“我还是挺走运的,只丢失了相当于五天的数据。”他说。

我朝侍者招招手,让他再来杯啤酒。“听我说,乔尼,”我说,“不管你是谁,除非羲能对你、对你的情况有更多了解,否则我们根本不能在这个案件上有所突破。我问你,如果别人知道你会重建自我,不管你叫它什么,那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谋杀你?“我想到两种可能的动机。”乔尼的视线越过啤酒,落在我这边。

我跟着点点头。“一个是造成你的记忆丢失,他们已经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我说,“那也意味着,不管他们想让你忘记什么,这记忆一定是过去一周左右的时间受你注意到的事情。那第二种动机呢?”

“给我一个讯息,”乔尼说,“但我不知道是什么讯息,也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你知道有谁想干掉你吗?”

“不知道。”

“那有没有猜过是谁?”

“没有。”

“大多数的谋杀犯,”我说,“都是鲁莽且突发的冲动行为,而且他们跟受害人非常熟悉,家庭成员,朋友,或者爱人。很大一部分有预谋的凶杀案都是受害者身边的人所为。”

乔尼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有种无比吸引人的东西——混合了男性的力量感和女性的感性。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睛。

“人工智能有家庭吗?”我问道,“有没有争执或者不和呢?或者爱人之间的争吵?”

“没有,”他微微一笑,“我们有类似家庭的联系,但没有人类家庭展示出来的那剩感情或者责任要求。人工智能的‘家庭’基本上都是属于实用性的编码群体,是为了表示某些处理模式如何衍变而来。”

“那么,你不认为是另一个人工智能攻击了你么?”

“也有可能,”乔尼转着手上的眼镜,“我只是想不出他们为何要攻击我的赛体。”

“那样是不是更容易?”

“也许吧。但是对攻击者来说却会更麻烦。在数据平面上进行攻击,那才真正的命。而且我也想不出别的人工智能有什么攻击动机。完全没有道理啊。我对谁都没有威胁。”

“乔尼,为什么你会有赛伯体?如果我能知道你在生活中的角色,我或许就能知道动机了。”

他拿起一块椒盐卷饼,开始摆弄起来。“我拥有赛伯体…从某些方面来讲,我是一名赛伯人,因为我的…职责…是观察人类并作出相应反应。换句话说,我曾经就是人类。”

我摇着头,眉头皱了起来。到目前为止,他的话对我来说就像天方夜谭。

“你听说过人格重建计划吗?”他问我。

“没有。”

“一个标准年之前,军部的模拟网重建了贺瑞斯?格列依高将军的人格,研究他如何成为杰出的将军。还记得那些新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