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宫办公室里,贝纳已经修完了指甲,接下来对着小镜子用一把小钳子修睫毛,沃恩指着桌子上的两个按钮说:外面很多的人都对这两个按钮感兴趣,媒体也有过种种猜测,他们认为,这两个按钮关系着国家命运。总统按下其中的一个,就会立刻接通与所有北约国家的联系;按下另一个,战争警报就会在全国响起,轰炸机离开地面,核弹飞出发射井……诸如此类。

  事实上,那两个按钮的用途一个是要咖啡,另一个是叫勤杂工来打扫房间。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贝纳发现沃恩有时也愿意和她说话,甚至很健谈,但谈的都是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小事,真正的重大问题他都是精练地一语带过。

  贝纳对沃恩说:我对自己的力量,并没有外人对这两个按钮那种误解,我知道自己不聪明,但总比像戴维那样向反方向聪明强。

  沃恩点点头:在这点上您很聪明。

  我骑在历史这匹马儿上,不拉缰绳,任它得得地走,随它走到哪儿,而不是像戴维那样扯着缰绳硬把它向悬崖上赶。

  沃恩又点点头:这很明智。

  贝纳放下小镜子看了一眼沃恩说:我知道你很聪明,你可以去创造历史,但你得把大部分功劳归到我身上。

  沃恩说:这没问题,我对在历史上留名不感兴趣。

  贝纳俏皮地一笑:我看到了这一点,要不你早就当总统了。但你在创造历史的时候至少应该告诉我些什么,以便让我在国会和记者面前有说的。

  我现在就告诉您。

  我听着。贝纳又一笑,放下小钳子和小镜子,开始涂指甲油。

  世界将进入野蛮争霸时代,所有的领土和资源都将重新分配。大人时代的世界模式已不复存在,孩子世界将在一个全新的理念上运行,新世界的运行模式现在还无人能看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美国要想在新世界取得公元世纪那样的地位,或仅仅生存下去,就必须唤醒它沉睡的力量!

  对,力与我们同在!贝纳一挥小拳头说。

  那么总统阁下,您明白美国的力在哪里吗?

  难道不是在那些航空母舰和宇宙飞船里?

  不沃恩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您说的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们的力是在更早些的西部大开发时代形成的。

  是啊是啊,那些西部牛仔好帅的啊!

  那些人的生活远不象电影上的那么浪漫,在蛮荒的西部,他们随时都处在饥饿和瘟疫的威胁之中,野火、狼群和印第安人时时威胁着他们的生命。凭着一匹马和一支左轮枪,他们大笑着走进严酷的西部世界,创造着美国的奇迹和美国的史诗,开发新世界的欲望是他们力量的源泉。这些西部骑士才是真正的美国人,他们的精神是美国的灵魂,我们的力就源于此。但是现在,那些西部骑士都到哪儿去了?超新星爆发前,我们的爸爸妈妈们躲在摩天大楼厚厚的硬壳中,认为整个世界已都在他们的衣袋里了,自从买下阿拉斯加和夏威夷后就不再想去开拓新的疆界,不想去进行任何新的征服,因而变得迟钝而懒惰,肚子上和脖子上的脂肪越来越厚。在麻木的同时,他们又令人不可忍受地脆弱和多愁善感,战争中的一点点伤亡就会令他们颤抖不已,在白宫前面失尽风度地大哭大闹。后来的新的一代认为世界不过是一张擦屁股纸,他们在同性恋、吸毒和霹雳舞中排泄自己多余的热量,嘻皮士和朋克成了美国的象征。新纪元到来后,孩子们都迷失了方向,只能在街头的暴力游戏中麻醉自己。

  贝纳若有所思地问:可究竟如何唤醒美国的力呢?

  需要一个新游戏。

  什么游戏?

  沃恩说了一句贝纳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的话:我不知道。

  女孩儿总统大吃一惊:不,不!你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想出来的,但需要时间。现在我能肯定的只有一点:这将是,也只能是一个有

  史以来最富有想象力和最冒险的游戏,希望您听到后不要过分吃惊。

  不会的,求求你,快些想出来吧!

  让我一个人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包括您自己。沃恩摆了一下手说。

  女孩儿总统悄声退了出去。

  贝纳来到白宫的地下室,那里是白宫安全警卫机构的中心控制室,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监视屏幕,其中有一面可以观察椭园形总统办公室,历任总统谁都不喜欢在办公室中被人监视,这套系统只有在特殊情况下得到总统本人的允许才能使用。那是一套很旧的东西,已经有好几年没开过了,在地下室值班的几个小特工折腾了半天,才使屏幕上显出影象来。贝纳看到沃恩站在办公室墙上的世界地图前,一动不动地沉思着。在几个孩子好奇的目光中,贝纳总统在狭窄的地下室中来回踱着步,有时又突然停下,直勾勾地望着屏幕,就象在圣诞之夜望着一个迟迟不肯打开礼品袋的圣诞老人一样。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一直到了下午,沃恩还是象塑像一样站在那里。贝纳失去了耐心,对值班的孩子们交待了一下,命令他们沃恩一有什么动静就立刻告诉她。

  他是危险分子吗?一个屁股后面挂着一支大号左轮的小特工好奇地问。

  对美国来说不是。贝纳说。

  由于昨天忙于总统就职的各项事务而一夜没睡,贝纳的睡意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整整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天已黑了。她急忙拿起电话问沃恩的事,地下室中值班的孩子告诉他,沃恩在地图前整整站了一天,一动不动,这期间他只自言自语了一句话:上帝啊,给我维格纳的灵感吧!

  戴维急忙把几个小顾问招集来研究这句话。小顾问告诉他,维格纳是本世纪初的一位地理学家,德国人。有一次他生病在床,百无聊懒地盯着墙上的世界地图看,突然发现地球上几块大陆的边缘的曲线是互相吻合的,这使他产生了一个想法:远古时代的地球表面可能只有一个大陆,后来这个大陆在未知的力量作用下分裂开来,各部分在地球表面向不同的方向漂移,才形成了现在的世界,维格纳由此创立了地球科学史上划时代的大陆漂移学说。贝纳这才知道,沃恩的这句话没有什么神秘之处,他只是苦于得不到那样的灵感来创立国际政治上的大陆漂移说而已。贝纳把小顾问们打发走,又躺在沙发上睡了。

  贝纳再次醒来时一看表已是凌晨一点多,她抓起电话拨通地下室,得知椭园形办公室中的那个怪孩子仍一动不动地站着!我怀疑他是不是就那么死了。一个值班特工说。贝纳让他把图像转到她的房间里来,他看到一束幽蓝的玫瑰星云的光射进办公室的窗子,正好照在沃恩身上,在那朦朦胧胧的地图和国旗前,他好像一个幽灵。贝纳叹息了一下,关上监视器又睡了。

  小总统一直睡到了天色微亮,电话铃吵醒了她。

  贝纳总统,办公室里的那个人要见你!

  贝纳穿着睡衣跑了出去,猛地撞开椭园形办公室的门,迎面遇上沃恩吓人的目光。

  我们有了新游戏,总统。沃恩阴沉沉地说。

  有了?!有了!告诉我!!

  沃恩把双手伸向贝纳,两支手上各捏着一大片形状不规则的纸,贝纳发疯似地把纸抢过来,看了一眼后又迷惑不解地抬起头。沃恩给他的是两块地图碎片,那是他从墙上的世界地图上撕下来的,一块是美国,一块是中国。访问

  一支小小的车队向首都机场驶去,华华坐在第一辆车里,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名戴眼镜的小翻译。外交部长在第二辆车里,第三辆车中坐着美国驻华大使乔治。弗雷德曼,这个十一岁男孩儿是原使馆武官的儿子。车队最后的大客车中,坐着一支军乐队,车里那几个男孩儿吱吱哇哇地试着自己的管乐器,声音传出好远,乐队队长的怀里,抱着叠起来的中美两国国旗。

  前天晚上,信息大厦中的中国孩子收到了美国总统发来的一封电子邮件,内容十分简单:

  我十分十分想访问贵国,立刻就去,可以吗?

  致敬意。

  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弗朗西丝。贝纳

  车队到达机场时,一个银光闪闪的白点已在上空盘旋。导航塔台上守卫机场的孩子发出了着允许着陆的信号,那个白点很快增大,十分钟后,空军一号降落了。小飞行员的技术有限,那个钢铁庞然大物着地后又弹了起来,反复好几次,然后沿着危险的S形路线滑行着,一直冲跑道的尽头才停了下来。

  机门开了,从里面探出几个小脑袋,着急地看着从几百米远处驶来的舷梯车。舷梯支好后,一个漂亮的金发女孩儿最先走出口,华华在电视新闻中见过她,知道她就是新任总统,紧跟在总统后面的是几个华华没见过的高级官员。大家都急急忙忙往下挤,贝纳本来很有风度地向下走着,但后面挤着下来的人推了她一下,使她差点摔倒,她站住扭头挥着手警告性地冲他们喊了几句什么,那些人才慢了下来。

  小总统继续很有风度地向下走,极力想象着在她身后被她带动的历史。当贝纳走完舷梯的三分之二时,有一帮挂着照像机的小记者从机门中钻了出来,飞快地从舷梯上向下跑着,很快超过了前面的人,跑得最快的一个先于贝纳跳到地上,蹲下来把照像机镜头对准她,小总统大怒,三两步跳到地上,一把揪住那个小记者的领子,恼怒地大喊着。小翻译告诉华华,总统的意思是应该让她最先下来,她理应是超元第一个踏上中国土地的美国总统,却让那个小记者抢了先。那小记者争辩说他是先下来给总统照像的,但小总统说他混蛋,在飞机上就说过多少遍了不准别人在她前面,这已经够照顾他们的了,人家尼克松访华时是自个儿走下舷梯的,直到尼克松下到地上同周恩来握手,其他的人还在飞机上关着呢!那个小记者是美联社在白宫的地头蛇,也被弄火了,说你有什么了不起?四年后你就拜拜了可我们照样还在白宫。小总统说滚你的蛋吧,四年后我还在,八年后也在,永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