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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30'01"基地:顿河号注意,过渡之后,登陆舱将在非洲的扎伊尔和刚果边境地区坠落,在离开登陆舱前,打开已失效的太阳电池板,如还有时间,用激光破坏登陆舱的热防护层,以增大再入磨擦,使落地碎片最小。

  10:30'33"顿河号:基地注意,空间站医生要和你们讲话。

  10:30'40"顿河号:我是空间站医生,我认为换乘已无意义,请求取消。

  10:30'46"基地:请解释。

  10:30'48"顿河号:空间站的所有宇航员均已受到5100拉德超致死剂量的高能射线照射,我们的生命只有几个小时了,即使返回地面,结果也一样。

  10:31'22"(基地沉默……)

  10:31'57"顿河号:我是指令长,请让我们留在顿河号空间站上,现在这个空间站是人类观察X星的前哨,在最后的几个小时里,我们将尽自已的责任。

  10:32'30“基地:你们的要求正在向最高领导机关转达,请稍候……10:39'54”基地:同意你们的要求,谢谢你们……10:40'11"顿河号:呼叫宙斯号,我们不能一同回去了,再次谢谢你们为我们做的一切,祝宙斯号着陆顺利!

  10:40'31"宙斯号:我们很遗撼,请多保重。

  10:40'40"顿河号:呼叫基地,我们是第一批死于太空的宇航员,如果以后有机会,请把我们的骨灰撒到顿河号的最后轨道上。……(选自《公元世纪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和俄罗斯宇航史》第五卷,莫斯科,超新星纪元37年版。)

  死星在宇宙中照耀了约三个小时后,突然消失了。在最后的10分钟内,它的亮度急剧衰减,很快成为银河中一颗普普通通的星星,这状态持续了几分钟后,它完全消失在宇宙深渊中。现在,只有巨大的射电望远镜阵列才能探测到死星的遗体——一颗飞速旋转的中子星,它发出具有精确时间间隔的电磁脉冲。

  死星的生命彻底完结了,但对于地球上的人类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华华和小梦把脸贴在车门的玻璃上,看着天空黑下来,看着银河和群星重新出现。突然,他们发现了一幅更神奇的景象:在黑色的夜空下,外面的一切:大地,树木,房屋……全发出蓝绿色的荧光!整个世界成了一个荧光世界,仿佛大地和它上面的一切都变成了半透明的玉石,而大地的深处有一个月亮似的光源照上来,把其光亮浸透于万物之中。这时如果是在海边,就会看到绿幽幽的波涛翻滚着伸向天边;如果是在高山脚下,会看到山峰变成了巨大的夜光宝石耸入夜空;人们还看到大河中蠕动着蓝绿色的光流,看到夜空中悬浮着发着绿光的云朵,被死星惊动的鸟群在夜空中象一片飞快掠过的发绿光的精灵……这真是一幅美妙绝伦的画面,看到这个景象的人谁都不相信自己是处于现实世界之中。这是死星发出的高能射线激发的荧光。荧光只持续了五分钟,很快消失。人们看到夜又回来了。

  “我们肯定在梦中呢!”小梦说。

  车箱中的人们都挤在车窗前,惊惧地向外看着。死星留下的热量还未散去,三月初的夜风本是很凉的,但这时从车窗外扑进一阵阵热浪,仿佛夏天突然来临。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很难想象会是梦境。两个孩子又在车轮的催眠曲中渐渐睡着了,华华希望再梦见更多神奇的事,小梦则希望自己能在梦中见到爷爷。

  这时车箱中也安静下来,人们都开始重新睡觉。宁静的夜又回来了,似乎被打扰的世界想在黎明前抓紧时间再睡会儿。谁都没想到,这是人类最后一段无扰无虑的睡眠。外面的灯光多了起来,火车离北京不远了。

  三、世纪末恶梦

  两个孩子乘坐的列车在天刚亮的时候进入了北京站。孩子们走出车箱,周围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都在高声或低声地谈论着夜里发生的事,但那件事带来的影响也仅此而已,人群的情绪是平静的,没有惊慌和恐惧。

  孩子们在密密的人群中穿过地下走廊,发着柔和光芒的广告牌从他们的两侧和上方缓缓移过去。出站时,华华混在拥挤的大人们中间溜了出去,和小梦一起进入了共和国的首都。站前广场的西面,聚着黑压压一大群人,都在观看那面八十年代末立起的电子新闻显示板,显示板上出现以下的文字:"……国内各大天文台以及中国天文学会的专家们刚刚从观察结果确认,昨天夜间二十三点四十分至今天三点十三分出现的天象,系一颗超新星爆发。

  超新星爆发是宇宙间的大质量恒星演化到最后阶段时,通过内部的重元素核聚变,突然抛出巨量的恒星物质,并伴随着巨大能量爆发的天文现象。

  人类历史上有过多次超新星爆发的记载。我国记录超新星的历史最为悠久,早在公元前1300年,甲骨文上就记载了现称为心宿二的恒星附近出现的一颗明亮的恒星。公元185年有记载:‘十月癸亥,一客星出于南门,其大如斗笠,鲜艳缤纷,后渐衰萎,于次年六月没。’在以后的一千年,我国历史上又有过五次超新星的记载,其中有的还被其它文化所记录。最近的一次超新星爆发是在1987年2月23日夜晚,位于大麦哲伦星云方向,那颗超新星距我们大约170000光年。

  对于刚刚爆发的超新星,我们还未来得及收到各天文台完整的观察结果。

  已接受采访的各方面专家认为,这颗超新星是有史以来距离最近的一颗超新星爆发,据初步估计,它距太阳系的距离在20光年之内,从天文学的尺度来看,这可以说是近在眼前了。这颗超新星出现在御夫星座方向,肉眼可视时间为3小时6分钟。现在,世界各国的天文学家们正全力以赴地研究这颗超新星,我国紫金山天文台刚刚收到国际天文学会的电报,已将这颗超新星命名为1999A。相信对1999A的研究将大大加深人类对银河系乃至整个宇宙发展规律的认识。

  超新星1999A的出现曾使全球通讯中断了3个小时,现在各地的通讯已恢复,但来自太空的干扰仍很大;另外,据刚刚收到的外电报道,超新星曾在地球两极和高纬度地区产生了强烈的闪电,闪电在苏联北部地区、美国阿拉斯加以及挪威、瑞典等北欧国家造成了很大的破坏,受灾地区的详细情况有待报道。"

  对于两个孩子来说,超新星和北京,后者现在对他们更有吸引力,当他们漫步在宽阔的长安街上时,已差不多把1999A忘了。

  半小时后,他们站到天安门广场上了。清晨的广场宁静而清新,从空气浑浊的车厢中出来,又刚刚走出拥挤的北京站,孩子们仿佛来到一个宽阔的童话世界。广场四周那些共和国的中心建筑物,雄伟地静立在晨雾中,好像在等着他们到来。两个孩子们在广场上尽情地奔跑起来,把离家以后的恐惧和孤独忘得干干净净。他们跑过金水桥,呆呆地看着天安门的红墙,摸着大门上光滑的大铜包……太阳在长安街的东面升起来了,旗杆的顶端挂住了一抹金辉,天安门和草坪都沐浴在金光中,空气中充满了春天的气息,这时的世界是最美的,这时的时光是最美的。

  国旗升到了早晨的阳光中,士兵们在向她敬礼,旁边还有很多人在看着它,有大人,有小孩儿。

  随后,两个孩子前门售票处,小梦买了一张后天往延边去的车票。本来在火车站对面的站前售票处,她可以买到明天的票,但一想到前方那孤独的旅程她就头疼,她不想那么快就离开这个新朋友,而且用明天一天的时间,说不定能劝华华放弃他的冒险,和自己同行呢。

  至于华华,没有什么可令他担忧的事,挣钱和去西藏的事等小梦走后再计划,现在首先要在北京好好玩玩儿。北京比孩子们想象的大,他们在天安门一带漫无目的但心情愉快地转悠着。

  只有很少的人谈论超新星。在平时,人们都在大地上忙忙碌碌地生活着,似乎天空和宇宙已与他们毫无关系了。很少有人在夜间专心地看过星星,一次调查表明,这个国家中竟有一半以上的成年人不知道白天也会看到月亮。对于大气层之外的宇宙,人们有一种深深的麻木感。1987年9月的那次日环食使很多人隔着熏黑的玻璃片儿望了天空十几分钟,但并没有使多少人对大气层外的宇宙有更深的感受。超新星的表演要比日全食壮丽十倍,但人们对大地之外事物的麻木感更是百倍地深,象以前的很多次一样,大多数人准备很快地忘掉昨天夜里的事。超新星固然神奇,但也就是神奇而已,想它干什么呢?赶紧埋头生活吧!

  但人们很快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广场周围的几个照像服务部首先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所有的胶卷全部曝光了!这现象很快在城市的别处也发现了,所有的出售胶卷的商店和电影制片厂都紧急抽查自己的胶卷,结果竟无一例外!事实上,在这一天的世界上,感光摄影已成为不可能。人们还发现了其它许多怪现象:空气中的静电大得惊人,只要用手一摸头发,就会发出一阵噼啪声;许多树木在一两个小时内突然发芽,但长出的叶子奇形怪状;广场上的许多花草发出一种奇异的浓香;所有的动物都急躁不安,鸟群在空中疯狂地翻飞,直到累得摔到地上;

  狗在不停地狂吠,在动物园的附近甚至可以听到凄厉的狼嚎。到中午时,公路上竟出现了蛇!

  人们在惊叹胶卷曝光造成的损失的同时,终于看到大气层之外的那个无边的宇宙和他们的生活并非毫无关系。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天黑了下来。初降的夜色掩去了城市中平凡的东西,却突出了她不平凡的东西。长安街上伸向远方的两排路灯发出桔红色的柔光,与西天的余辉和谐地相衬着,这路灯与晚霞汇成的柔光,对离家远行的人是一种抚慰;广场周围的建筑在夜色显得古朴而凝重,和脚下的大地紧紧地凝为一体,这时置身于这个宁静的广场就象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足以使所有骚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黄昏后的北京是一个温暖的城市,这时她的空气中充满一种可信赖的归宿感,这归宿感同古城墙的地基一样古老,时光的潮水涨了又落落了又涨,一代代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但每天的这时,那古老的归宿感就从城市下面某一层过去的泥土中缓缓地,幽灵般地溢出来,渗入城市的电线网,再从路灯和高层建筑无数个窗口的灯光中,从闪动的霓虹灯中,散发到空气里。

  这时,即使是一个流落街头的独孤的流浪者,也像是漫步在自家的庭院中。

  但这是古城最后一个这样的傍晚了。

  最初的不安迹象是在晚8点左右出现的。

  当时,两个孩子正在东单的食品夜市,那儿一长串花样繁多的小吃摊对他们很有吸引力,而且也不贵,所以他们就一长串吃下去,最后恋恋不舍地走到夜市尽头的十字路口。在天桥旁边,他们看到有一堆人围在一起,华华钻了进去,看到人们围着一个平躺在地上的男人,那人脸色发红,急促地喘息着,胸前的衣服全撕开了。华华马上又挤了出来。

  “什么?”小梦问。

  “一个醉鬼。”华华不以为然地回答。

  两个孩子沿着东长安街走去。这时天已完全黑了,在两排伸向远方的桔红色路灯照耀下,无穷无尽的车流从他们身边滚滚而去。没走多远,又遇到一小堆人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醉鬼,再往前走,先后又有三堆人围着醉鬼看,有一处竟并排躺着三个脸色发红的人。

  “以前你来过北京吗?”华华问小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