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弗雷泽觉得难以置信,“别告诉我说他是曼哈顿公社成员!”他回头看了看地上那个垂死的人,然后镇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稍有疑心地问道,“他看起来并不像纽约来的美国人。”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任何人的底细,我只知道斯温船长喜欢他!”

弗雷泽带着他们走过一条小巷。小巷高空有很多狭窄的空中通道,两侧高高的砖墙上沾满了湿泥巴。“斯温的亲信里面,还有没有其他像这个家伙一样来路的人?有其他人来自曼哈顿吗?”

“斯温的朋友很多,”泰利说着,好像慢慢找回了自信,“他肯定会收拾你的,错不了,只要你敢去招惹他!”

“汤姆,”弗雷泽说着,把注意力转移到马洛里的弟弟身上,“你会用手枪吗?”

“手枪?”

“拿着这个,”弗雷泽说着,把泰利的手枪递过去,“只剩一颗子弹了。你得等到敌人足够近了再开枪。”

递出手枪后,弗雷泽马上就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根小警棍,一面大步前进,一面开始用棍子揍泰利,他下手很准,专拣对方胳膊和肩膀上肉多的地方打。

那家伙在警棍袭击下退缩着、呻吟着,最后开始大声号叫,扁鼻头上鼻涕横流。

弗雷泽停手,把警棍收进衣兜。“泰利·汤普森,你是个该死的大笨蛋。”他说着,语调中透出一份诡异的温情,“你不了解警察吗?我现在就单枪匹马来抓你们的宝贝斯温船长了,这三个小伙子只是跟来看热闹的!现在告诉我,他到底躲在哪儿?”

“他在港口的一座大仓库里,”泰利哭哭啼啼地说,“他抢了好多东西——多极了!还有枪,整箱整箱的好枪…”

“是哪间仓库?”

“我不知道,”泰利哭喊着,“我从来就没进过那扇该死的门!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些做头目的家伙们都叫什么名字!”

“仓库门上写着什么?仓库主人叫什么?”

“我不识字啊,警官,这您都知道的!”

“那么,仓库在什么位置呢?”弗雷泽不依不饶地问,“进口区还是出口区?”

“进口…”

“偏南?还是偏北?”

“偏南,靠近中间的区域…”他们身后的街道上传来遥远的喊叫声,玻璃疯狂碎裂的声音,敲鼓一样锤打钢板的声音。泰利突然收声,侧耳静听起来,接着嘲讽地说:“啊,那是你们的车!”他语调中的哭腔消失了,“斯温的人已经搬了救兵回来了,他们发现了你们的车,警长!”

“仓库里有多少人?”

“听听,他们正在砸你们的车!”泰利说着,一种怪异的、孩子似的羡慕表情驱散了他满脸的阴云。

“快说!有多少人?”弗雷泽吼叫着,打了泰利一记耳光。

“他们正在把车砸成碎片!”泰利兴高采烈地宣布,边躲避着攻击,“卢德显圣,你们的小车玩儿完了!”

“闭上你的臭嘴,浑蛋!”年轻的汤姆忍不住喊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怒火和痛苦。

泰利被吓了一跳,开始细细打量着汤姆带着面罩的脸庞,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啥事儿啊,年轻人?”

“我让你闭嘴!”汤姆喊道。

泰利·汤普森像只猩猩一样冷笑着说:“又不是我砸坏了你的宝贝蒸汽车!小子,有本事你去吼他们呀!有本事你就去叫他们住手!”泰利突然向后猛倒,戴手铐的双手挣脱了弗雷泽的掌握。弗雷泽踉跄了一下,险些把布莱恩撞倒。

泰利转过身,两手拢成喇叭形,大声喊道:“别玩儿了,我的兄弟们!”他的号叫声在峡谷一样的砖砌通道中回荡,“你们可是在损害私人财产哟!”

汤姆闪电一样出拳,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见泰利头部急剧后仰,叫了半声就背过气了。他摇摇晃晃退了一步,然后就像一袋面粉一样瘫倒在了碎石路面上。

突然之间,鸦雀无声。

“该死,汤姆!”布莱恩说,“你把他打晕过去了!”

弗雷泽又一次拔出警棍,挎在掩面朝天的匪徒身体两侧,用拇指翻开一侧眼睑察看了一下,然后温和地抬头看了汤姆一眼:“小伙子,你这脾气可真够火爆的…”

汤姆把面罩扯下来,心神不定,呼吸急促。“我本想一枪打死他的!”他冲口而出,声音细小。他看着马洛里,眼神中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恐慌,像是在祈求什么,“内德,我刚刚真的想一枪打死他!”

马洛里点头说:“别激动,兄弟…”

弗雷泽打开了手铐。手铐已经变得黏糊糊的,沾满了泰利被割伤的手腕流出的血。

“刚才这家伙的行为可真是邪门的!”布莱恩惊异地说,他连苏塞克斯本地拖长腔的口音都暴露出来了。“内德,这些人是从疯人院里出来的吗?还是所有伦敦人都疯了?”

马洛里心事重重地点点头,然后提高了声调:“可是这种疯狂靠一只坚强的右手就可以治愈!”他张开手掌拍拍汤姆的肩膀,“汤姆小弟,你很有拳击手的天分!只一下,他就像一头被宰杀的公牛一样倒下了!”

布莱恩哈哈大笑。汤姆揉着疼痛的指关节,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弗雷泽站起来,把警棍和手铐收起,大踏步沿着小巷继续前进,三兄弟紧跟其后。“其实这也没什么了不起。”汤姆尽管这么说,语调却也轻快了。

“怎么会?”马洛里表示反对,“你不过才十九岁嘛,一下就把那个穿铜头鞋的坏蛋放翻,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这不是公平决斗,他的手铐着呢。”汤姆说。

“可你只用了一拳!”布莱恩笑呵呵地说,“一拳你就把他打得像木板一样毫无知觉。有你的啊,汤米!”

“够了!”弗雷泽怒气冲冲地说。

三兄弟就此住口。小巷尽头是一座已拆除建筑的空地基,地上散落着红砖碎块和已经发灰的碎木片。弗雷泽继续寻路前进,头顶的天空开始变作灰黄色,时不时雾霭散开一点,显露出低垂的灰绿色云层,就像已经发臭的凝乳。

“地狱的钟声。”汤姆故作轻松地说,“弗雷泽先生,他们听不见我们说话的!他们砸我们车的动静已经很大了。”

“伙计,我担心的不是那伙敌人,”弗雷泽客客气气地说,“而是我们可能碰到的其他把风的人。”

“我们现在在哪儿?”布莱恩问,他突然踉跄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天哪!这是什么味儿?”

“泰晤士河。”弗雷泽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