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森愣了一秒钟以适应快速的话题转换,“我想有几百块吧。”

  “嗯,当然了,”她开玩笑地说道,“从商店顺手牵羊了这么多东西,怪不得有这么多现金。”

  汉森大笑。

  “200块就不错了,”她继续说道,“已经够出租车费了,或者贿赂一个学生当出租车司机。”

  她很快把计划告诉了他,他在试着掩饰内心的紧张,可是根本藏不住。

  “你觉得还行吗?”她问道。

  汉森点点头。“听着,艾琳。在紧要关头,我必须要振作。我不会让我们失败的。”

  艾琳等了十分钟,等到下课时间,学生们又从教室出来放风。十来分钟后下节课马上又要开始了。他们周围大概一英里的范围,本科生、研究生还有教职员工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教学楼就像是被一个巨人踢了一脚的马蜂窝——人们从各个方向蜂拥而出。就像是繁忙的工厂到了换班时间一样,只几分钟时间,一群群男生女生涌入了学生活动中心和美食区。

  艾琳强迫自己又等了三分钟,然后说道,“我们走。”

  没说一句话,他们迅速来到了汉森认为是专业监视他们的那人面前。他整个脸都埋进了教科书里,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靠近了,但是艾琳很有信心汉森是对的:这人跟校园和美食店格格不人,就像是一个学生跟直升飞机下滑绳索格格不入一样。那人继续假装不注意他们,直到“目标”中的一人拉了一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我们愿意跟你走,”艾琳开门见山地说,“不过我需要你保证,如果我们跟你们合作,你们不会伤害我们。”

  “不好意思,这位学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要放弃这个机会吗,就是为了不让你自己暴露?”艾琳轻蔑地说,“确定吗?”

  那人盯着艾琳凝视了几秒钟,“好吧,”他说道,“一言为定。没人敢碰你一根毫毛。”

  他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汉森按下他藏在手里的电击枪。他们在走过美食区的时候,艾琳秘密交给他的电击枪——在他的腿上开了一枪,然后直到那人从椅子上滑落到光滑的地板上,抽搐,他才松开枪。艾琳知道这人的身手快过她,所以她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汉森开枪。

  她也随着这人蹲了下来,快速地找到了他的钱包和武器,一把HK 45手枪,把他们放进了黑色帆布包的口袋里,只有几秒钟就完成了这一切。

  “快来人帮忙!”艾琳叫道,现在她扮起了热心的学生。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转过来看着她和汉森跪在一个躺在地上的肌肉男旁边。汉森又朝他电击了一下,用背包遮挡着,以免别人看见,那人又开始抽搐起来。

  好多围观者聚了过来,围成了一个圈,就像是池塘里的鱼争相来吃鱼饵,“他癫痫发作了!”艾琳叫道,“快打911。”

  有人开始打电话了,凯尔·汉森又电击了那人几下,当然也是在帆布包的掩护下。

  “我去找医生,”艾琳大声说道,然后背起背包,悄无声息地从已经晕厥的人旁边混入了人群,汉森在后面紧紧跟着。他俩刚穿过第一道人墙,艾琳从背包里拿出偷来的衬衫和帽子递给汉森,然后兵分两路,把衬衫套在他们自己的衣服上。

  艾琳把手伸进背包的肩带里,随机找了一个离他们进来时候的门很远的出口,跟着四个背着她们自己背包的女孩一起,她就像是多年老友一样,混进了这群女孩,“你们认识那边那个人吗?”她边问边继续走,没人询问她怎么出现在她们中间。

  “哪个人?”离她最近的女孩问道。

  “那个癫痫发作的人。真可怜。你们没有看见吗?”

  “没有,我们刚好路过这里回公寓。”

  艾琳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警笛声。“一定是救护车来了,”她是说给她的新同伴听的。

  艾琳继续跟着她们走着,只要能接上话的时候她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时不时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跟踪她。

  十分钟后她来到了周围宿舍楼中的一栋,跟着这四个新生,她怀疑她们很快就会不顾礼貌地要赶她走了。

  她们一走进门,就碰到从大厅另外一头走来的另外一群学生,她告诉她们她参加一个重要会议晚了,如果她们有人有车,她愿意付给她们50块钱,六英里的路,这样她就不用再等出租车来了。

  五分钟之后,她就坐在了一辆车的乘客座上,在赶回仙人掌旅馆的路上,她从反光镜里面查看了整个道路,没有看到跟踪的车辆。

  开到一半,她才意识到她计划放在德雷克身上的GPS微型追踪器还在她兜里。她摇了摇头,意识到这个计划已经早就被废弃了,然后从窗户里把这个小东西扔了出去。

  他们到达旅店后,艾琳闭上了眼睛几秒钟,让自己好好缓缓神,祈祷凯尔·汉森也能跟她一样顺利,稍后就能跟她碰头。

  19

  艾琳·帕尔默双腿交叉坐在床上,床单是泛黄的鲜花样式,凯尔·汉森坐在一把小木椅上,面前是一张廉价的复合刨花板桌子。

  “嗯,没有人能想到到这里来找我们,”汉森说道,假装恐惧地环视房间一圈,脸上慢慢露出微笑,“很有可能整间酒店都被控制了,然后突然全部坍塌。”

  艾琳忍不住朝他热烈地微笑,他似乎比她遇到的大多数的人都还要真诚,未加修饰的魅力。这是好事情。这么多年跟精神变态者一起工作,太多的伪装粉饰让她有所错觉。

  她盯着他的眼睛,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短暂的画面,全身赤裸的凯尔·汉森搂着同样一丝不挂的她,亲吻着她,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皮肤触碰着她光滑的肌肤。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想。

  丽莎·雷纳说得太对了。两年没有性生活——几乎没有任何人类接触——一直跟精神变态接触。这就是为什么她想要诱惑她的合作人休·瑞本吧,最后却——可能是——一名叫做德雷克的外星人。她最后认定没在圣迭戈见他挺好的,因为尽管她不觉得自己有多挑剔,但是她坚持她的性伴侣的身体必须是百分之百的人类。在某些特定方面没有中间道路。

  她真的这么饥渴吗?她能够这么快把注意力就从德雷克转到了凯尔·汉森身上?在她的内心深处,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饥渴。在仅仅几个小时之内,她就发现凯尔比她在过去两三年中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吸引人,包括德雷克。共同躲避敌人的搜索并且躲在旅馆里,还分享了这么多无法想象的秘密似乎加速了这一互相吸引的过程。

  汉森也跟艾琳差不多,干净利落地从学生会逃了出来,不过他比艾琳晚到半小时。这真是她生命中最漫长的半小时。在整整半小时中她所感受到的令人窒息的思维停顿的恐惧不是因为他的被抓或者死亡意味着她自己生存希望的渺茫,或者任何高尚事业的不复存在,而只是单单因为他。等待让她完全陷入自己澎湃的感情旋涡中,而不是像以往对于自己感情的理性审视,让她不得不承认。

  她在想凯尔会是什么感受呢。他会不会也在想着和她的肌肤之亲?她怀疑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即使在不怎么了解她的男人中。只有当她故意伪装成不受欢迎的丑女形象避免男性荷尔蒙高涨的人的骚扰时,才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如果她拥有更自由的灵魂,如果精神变态者没有改变她生活的正常轨道,她的生活会是怎么样?她会不会更加享受男人为她而兴趣,而不是希望他们不要来骚扰她。也许是一名和动物工作的兽医,而不是她厌恶的人类魔鬼。她肯定不会非法地和某种……不明物种……合作。

  “德雷克有新消息吗?”她问道。

  汉森摇摇头,“我扔掉了我的手机。这是你忘记告诉我的一件事儿。”

  “哦,对呀。干得不错。”艾琳扬起了眉毛,“你还是读过一些侦探小说的嘛。”

  “我没有那么糟糕,”汉森反驳道,“难道现在的人不是都知道手机可以用来追踪人吗?”

  “我想是吧。”

  “德雷克也把他的手机扔了。你的也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儿呀。”

  “那我们怎么联络德雷克呢?”

  “我们去到指定的地点,他会联系我们。”

  艾琳想起了德雷克的手机短信。“所以SF不是代表的旧金山(San Francisco)。但是CO却是代表的科罗拉多,对吧?”

  “是的。我们得赶到那里。但是我晚点再跟你解释短消息的这部分。现在我们都不要说话了。”

  “好的,”艾琳说道。

  汉森从椅子上坐到了泛黄的地毯上,双腿交叉,背靠墙壁,面对着五英尺开外的艾琳。

  艾琳觉得他没坐的那把椅子看起来就不舒服,尽管她觉得波兰德主任办公室里的椅子更不舒服,尽管这把椅子看起来比较难看。现在他们两人都盘腿坐在卧室里,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参加过的睡衣派对,只不过她不认为空气里会充满了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还有关于谁是最帅的男孩的讨论。

  “我们现在在哪里?”汉森问道,打断了艾琳的回忆。

  “我想我们刚刚说到德雷克计算错误。他的配方并非他所认为的灵丹妙药。”艾琳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摇摇头。她刚刚使用了灵丹妙药这个词吗?可能她在学术界混的时间太长了。“然后你告诉我我并不了解整个事情。”她继续说道,“再说一次。”

  汉森考虑着如何将对话继续下去,他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在我们被打断以前,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绝对真实的。”他开始说道,“就目前情况而言。光有治疗配方是远远不够的。审批就可能耗费数十年,即使有公司赞助商能够匿名参与进来,食品及药物管理局允许。这一次我们,作为一个物种,并没有。而且你说得对,我们想要治愈的那些人是拒绝参与的。”

  汉森停顿了好几秒,似乎不是特别想继续说下去。

  “那么告诉我我哪里出错了,”艾琳催促道,“凯尔快点,别吊我胃口。”

  汉森叹了一口气,“德雷克没想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艾琳眼珠转了转,“好吧,但是要把药强行灌给上百万的精神变态者也是不可能的。别说他们已经承认。即使他们承认自己是,你就能强迫他们吗?太可笑了。除非你真的相信圣诞老人能够在一晚上眷顾地球上的孩子。”

  “确实有一种方法,”汉森向她保证,“如果圣诞老人不通过烟囱送礼物。德雷克设计了一种携带治疗方案的感冒病毒。高传染性的感冒病毒。一年之内,可能更短的时间,地球上的每个男女老幼都会被感染。病毒设计得非常温和,99%的人可能都只是流鼻涕打喷嚏,几天以后就自愈了。但是有1%的人会被感染几个星期,然后就不再是精神变态者了。”

  难以想象这么大规模的场面,艾琳的下巴都掉了下来,一直张着,努力消化这么大胆的设想,“你们不能这样做,”她小声说道。

  “也许我们无法实施,”他承认,“但是德雷克和他的计算机,在加速了我们的基因序列后能够做到。保鲜膜人的基因工程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我们还尚未涉足的水平。”

  艾琳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你们是因为科技局限做不到。我的意思是你们即使能够做——但是你们不能这样做。我的行动已经违反了道德,我是知道的。但是这将会是史上对于道德的最大规模违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