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抬起了她的眉毛。“如果你看到北极熊在黑暗中发光,你就知道你们一定是搞混了这些受辐射没受辐射的动物尸体。”

  技术小伙大笑着,继续往前走。他们朝着一张长长黑色的实验桌,桌子好像是由光滑的如混凝土一样坚固的材质做成的,“你可能会觉得有点……可怕。”

  一排玻璃量筒整齐地排列在黑色长椅上,每隔两尺一排,跟每个仪器连着的是一小坨粉色、跳动着的、像小的鹅卵石大小的东西,浸泡在溶液中,其中一半包含了实验药品。这样鲜红的一坨,只可能是心脏,继续有节奏地跳动着,只是现在没有了主人。每颗心脏由一根细线连着电脑监控器,记录着每一次收缩的频率和强度。

  “家鼠的心脏,”技术员说。

  心脏的跳动出奇的快,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艾琳完全低估了这种惨状。“没有老鼠,它们的心脏也会继续跳动,”她沉思着,“谁知道?”

  技术员迅速走回到门道,穿着白色实验长袍的女技术员正逮着一只老鼠的尾巴。固定好老鼠,熟练地把就像是音叉的双叉金属探针放入老鼠的鼓起的红眼睛里,同时按下按钮,将强力电源直接接通。老鼠开始抽搐,她仔细地在摊在桌上的实验笔记本中记录了抽搐持续时间。

  “啊……我觉得我已经看够了,”艾琳说道,她可以把她的痛苦记忆封存起来,但是没有必要来刺激这些记忆。“不是,我感谢你的介绍。真的很有趣,就像是恐怖电影里面的酷刑室。但是我要去给瑞本博士一个惊喜了。”

  技术员点了点头,“说得对,”他带着她又走了三十码,左转,然后停在了办公室前面,外面的标识牌上写着:休·瑞本博士,硕士/博士,副总裁,神经科学。

  艾琳心跳加速——真相即将揭开。

  瑞本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他们走近的时候,他正在忙着打字,艾琳站在门口,不顾她的紧张,希望她不会因为激动而脸红。

  “瑞本博士,你的一个老朋友想要见你,”技术员说道,指着他身后的艾琳。

  瑞本抬起头来,看着艾琳。他打量了她几秒钟,面无表情。最后他转头对技术员说:“特洛伊,如果你是在开玩笑,我觉得我不太明白。”

  艾琳一听到他的声音,立马惊得目瞪口呆了,说不出话来。

  “她说她是你的一个老朋友,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技术员说,本能地退后,怀疑地打量着她。

  瑞本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这位女士。”他坚持。

  9

  艾琳感到一阵眩晕,几乎不能呼吸,这绝对是她在电脑屏幕上看了几年的那张脸,无可置疑,同样的姓名,同样的称号,同样的公司。

  但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立即听出了声音的不同。她熟悉的那个声音音调比较高,而面前的这位声音更深沉。另外那位英文很好,但是有一种她不能分辨出来的口音——他出生生长在美国,肯定是他想要改变或者掩饰自己的口音。而她面前的这位没有任何口音。

  怎么回事儿?

  他在耍什么把戏?

  他不是她两年来一直合作的那个人——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他的样子是休·瑞本,他的头衔和公司也都是。但是人们如果想要,是可以变成不同的声音的。特型演员就可以模仿任何人的声音。

  但是如果他只是在装,想要混淆她的视听,他不可能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一点痕迹都不露,一点痕迹都没有。没有人在完全吃惊的状态下隐藏他们的所有反应,没有人可以。

  换句话说,这就是他。没有其他可能的解释。

  她该不该去质问他?大吵大闹,逼他使用他的真声?她本能告诉她,不要。她需要时间把事情想清楚。

  所有的这些分析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我搞错了,”她低声说道,“我想我才是惊喜,像个傻瓜。我想要给一个惊喜的朋友也叫休·瑞本,也住在圣迭戈。可是好像教训就是你不能只在谷歌上找出这个人,然后给他一个惊喜。”

  瑞本和那个叫做特洛伊的技术员都好像看着胸罩里藏着炸弹的恐怖分子一样看着她。瑞本看起来好像在犹豫要不要叫警察。

  “非常抱歉,”艾琳接着说,她马上转向技术小哥,“特洛伊,你能不能带我出去呢,我马上消失,然后去找对的人。”

  瑞本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没拍照吧?”他问特洛伊。

  技术小哥摇摇头,“一张都没拍。”

  “她有没有掏出手机来?她有可能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拍了一堆。”

  “没有,她没拿过手机出来。”

  瑞本看着艾琳的眼睛然后叹了一口气,“听着,”他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明白的,但是我们尽可能地做到人道。这样在动物身上的测试出来的药物可能拯救无数的生命。我们大多数都是动物爱好者。真的。我家里养了两只狗,我像爱孩子一样爱它们。但是我们没有选择。要求就是我们必须在动物身上实验以后才能在人身上进行试验。”

  艾琳脸都僵了,“我真的不是为了动物权利来这儿的。”她说道,“我不想妨碍你们。我只是犯了一个无辜的错误。你们要是愿意可以领我出去。”她眉头紧锁。“我很想离开,就像你们恨不能我立马离开一样。”

  10

  艾琳在一家小型超市旁边停下了车,整理刚刚发生的一切。她的内心很乱。

  她面对着两个不可能的结论。要不是瑞本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或者是幽灵——跟他有一样的名字、头衔和公司——要不就是他在玩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戏。她仍然不相信他可以掩饰他的见到她时的本能反应。所以可能是他知道她要来。越想越不可能,另外一种情况可能更说得通。毕竟,她还为他承担着吃官司的风险。也许他是假装不认识她。如果她被抓了,他可以否认所有事情。他看上去不像这个类型的人。但是她越想越觉得她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如果她私底下给他打电话,他会突然又承认他认识她吗?然后为自己的神秘找个借口?然后冠冕堂皇地道歉?

  你会想他可能给了她一些暗示。使了一个颜色。或是什么。他可能会告诉特洛伊他想亲自领她出去,然后趁着单独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小声告诉她,他希望能够保持这段秘密关系,原因以后会解释。

  难道是她一直在跟多重人格障碍的人一起工作?她想想都觉得讽刺。也许他的人格一方面就是位精神变态者,另外一面是精神变态斗士。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她点击了快速拨号,瑞本的私人号码。这一定会很有趣。她很生气,他要是觉得她会原谅他,那他就错了。

  她自己挖苦自己想,还搞什么浪漫呢。

  电话响了三声便接了,“嗨,艾琳,”一个很激动的声音问道,“事情进展如何?”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她熟悉的声音,而不是今天在阿斯克勒庇俄斯听到的那个声音。“不要跟我胡扯了!”她愤怒地说道,“你在玩什么把戏?嗯?如果你不想承认你认识我,你至少可以给我使个眼色什么的。”

  “你在说什么呢?”瑞本说道。

  “我在说我去你的办公室的时候,你却假装不认识我,你这个混蛋。我在说的是我们在视频通话的时候,你换了一副声音。是吗?你是不是跟每个不同的合作伙伴用的都是不同的声音?”

  “你去了阿斯克勒庇俄斯?”瑞本警觉地说道。

  艾琳疑惑地摇了摇头,她想要穿过电话,直接掐死他,告诉他当然去了阿斯克勒庇俄斯,但是他的声调让她严肃地回答他的问题,“是的,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

  “啊哦,”瑞本说道,“看来进行得不顺利。”

  “你就在那儿的,你知道怎么回事儿。”

  “我不在那儿。你一定是碰到的真正的休·瑞本博士。他完全不知道你是谁。”他顿了一下,“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想找词儿来骂我。我不怪你。”

  “那么你能解释一下到底该死的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嗯,很显然呢我不是瑞本博士。我跟你撒了谎。但是我有很充分的理由。”他加快语速说完。

  “让我猜一猜。你有一个跟你长得一样的双胞胎兄弟——不同的声音。”

  “不。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第一次跟你联系的时候,我需要一点资历。我知道你会查我的背景。所以我用了他的名字和头衔。我们视频聊天的时候,我有软件能够把我的脸转换成他的。”

  艾琳固执地摇着头。“不可能,”她说道,“没有这么好用的科技。你的嘴唇和表情跟你的话配合得很好。如果有这样的软件能够将你的每一个表情和嘴唇的动作都即时反映在模板上,忽悠了他人一次又一次,我一定会知道这样的软件。”

  “我会给所有事情一个解释的,”电话另外一头的声音说道,“真的。”

  “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她怒冲冲地说道,感情上的巨大伤害让她的愤怒变本加厉,她认可的一个朋友和科学上的同事背叛了她。她跟魔鬼签订了协议来帮的一个男人。

  “如果你愿意,你还是可以叫我瑞本。都两年了,使用一个不同的名字对我来说不是很妥吧。”

  “不是很妥?”艾琳反击道,“继续使用一个你冒名顶替的名字,才是我认为的不妥。你叫什么名字?真正的名字!”

  “德雷克。”

  “是名还是姓?”艾琳问道。

  “既是名又是姓,”他回道,在他们继续纠结名字之前,德雷克说道,“听着,艾琳。我不怪你这么生气。但是在我们深入讨论之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请自来吗?”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听着,我不需要解释我的行为。但是你必须解释你的!”

  “我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他很快地回答道,“这完全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欺骗了你,我会解释到你满意为止。但是,在我们进一步讨论之前,我想要知道清楚。突然到访圣迭戈不是你的风格。所以我得猜才能知道是什么。”

  她想了想该怎么回答,然后说道,“你料想得没错。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可以逆转精神变态的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