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艾琳知道她的室友是对的。她需要的是人的陪伴。此时此刻健康的情感可以让她的灵魂得到极大的安慰。休·瑞本年纪比她大,并不是什么电影明星,但是她觉得他很有魅力。而且他至今仍单身。也许她真的该来一次一夜情,也许不止一夜。他非常友善,尽管他们大多数时候讨论的都是项目,他们在心灵上相通。他一定会为她的突破感到狂喜,如果还给他一个惊喜去见他,他一定会高兴的。

  而且她还有一个好朋友住在圣迭戈,她们俩一起参加过该地区十八岁以下格斗赛获得过奖牌。所以除了在假期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公寓里,她还可以出去走走,去海滩,见见朋友,把自己放空,也许还可以开始一段浪漫的恋情。

  艾琳给她圣迭戈的朋友考特妮打了电话,聊了15分钟后,艾琳说到了正题,“你最近还好吗,我想来看看你?”她说道。

  “你要来圣迭戈?”考特妮兴奋地说。

  “是的。我决定要随性一次。”她顿了一下,“就是说来就来了,不好意思哦!”

  “说来就来比不来好,我不是常说嘛,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到?”

  “我搭今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图森飞圣迭戈就一个多小时,“我大概九点钟就到了。”

  艾琳告诉考特妮她的计划,给休·瑞本一个惊喜,可能还会引诱他,不过没有告诉考特妮他们俩进行的项目,她会很快离开大学的事儿。她会在见面时再跟她说。也许她会申请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的博士后。住在世界上气候最宜人的地方,这样离瑞本和考特妮都比较近。

  “要是休·瑞本在,”艾琳说道,“我想都不会想就会来——听起来很奔放吧?不过,如果他在,运气好的话,我周一晚上不用找地方睡觉了。

  “艾琳,我可见过你对男人的影响力。你不需要运气。除非他身体有毛病。”

  “他不会的。”

  “他是同性恋?”

  “不,他不是同性恋。”艾琳停下想了想。瑞本提到过他现在没有女朋友,但是他对过去也并没有提到太多。“至少我觉得他不是。”她重新说道,“我觉得要找出真相只有一个办法。”

  “我必须承认对你新的一面非常期待。”

  “是呀,充满了惊喜,”艾琳说道,“我应该是《女孩也疯狂》杂志的新封面人物。”她打趣地说道。

  艾琳等待着电话那头的笑声逐渐平静下来,“这样好不好,”她继续说道,“我们周二肯定要见面,你周二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见面。我计划呢周二晚上住你家里,咱俩好好聊聊。”

  “当然可以,”考特妮说道,“我觉得我可以先把工作挪一挪,这样我们可以一整天都待在一起了。”

  “太好了,”艾琳高兴地说。

  “如果……你的朋友……不在,或者事情不顺利,我们周一晚上可以一起吃晚饭,你也可以住我家里。”

  “非常感谢,考特。不好意思周一要先去见这个人。”

  “你说笑吗?”考特妮说道。“我为你感到高兴呢。我都等不及到周二你来的时候听你八卦了,”她打趣地说道。

  7

  艾琳开着一辆白色福特紧凑型轿车。很快上了通往拉荷亚的I-5高速路,阿斯克勒庇俄斯医药公司就坐落在拉荷亚,15—20分钟车程。

  休·瑞本担任阿斯克勒庇俄斯的总经理好多年了,而且他声明公司选这个难念的名字的时候,他还没来公司。瑞本跟艾琳解释过阿斯克勒庇俄斯(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医药和治愈之神,他是阿波罗的儿子,还有两个比他出名的女儿,健康女神海吉雅和医药女神帕那刻亚。

  她觉得自己很傻的这种想法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你不能一声不吭就闯入一个忙碌男人的生活,想象着他可以抛开一切与你把酒当歌,就像是高中毕业舞会一样,他可能根本就不在,也可能正在开高级别会议,脱不开身。

  换个角度想,他丢下自己的成年人生活不管才是新闻呢。她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让忙碌的总经理取消一天的行程来庆祝是一种奢侈。但是他至少欠她,毕竟他雇佣了她,让她冒着巨大的风险,而他却置身事外。

  艾琳回想起三年以前天真地接受了当地报纸的那次采访。这样一件小事儿戏剧性地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并且还在继续改变着。生活中总有一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事儿以不可预见的方式被放大,激起涟漪,最后形成大浪,影响着生活,甚至整个世界,从根本上的影响着。

  亚历山大·弗莱明的葡萄球菌培养皿的一次偶然污染成就了世界上第一种抗生素——青霉素的发现,是医学上的一次革命,拯救了无数的生命。或者说得更俗一些,艾琳听到过多少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人们遇到了他们未来的另一半——就像是高速路上轮胎爆胎或是一次随意的餐馆邂逅。

  毫无疑问,这份当地不出名的报纸的采访对于艾琳来说就像是那个关键点。这不但让她最近被从她自己的项目上撤了下来,与系主任关系紧张,也让两年前休·瑞本首先联系了她,以一种无法预见的方式改变了她的研究方向,还有她的生活。

  他给她打电话,介绍了自己,并且告诉艾琳,他准备资助她的研究。她建议他跟阿普卡谈,但是瑞本说他想先跟艾琳谈。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她问道。

  “我是阿斯克勒庇俄斯医药公司的神经科学研究的副总裁。我们是一家圣迭戈的小型生物科技公司,雇员有300人左右。我们的研究主要是心血管疾病以及神经系统疾病,像癫痫之类的。”

  瑞本边说,艾琳边在她的笔记本上搜索了这家公司,输入了阿斯克勒庇俄斯相似的拼写,谷歌给出了正确拼写建议,然后她点击进入,公司的网页做得很出色——井然有序,非常高端。

  她点了管理人员简介,出现了十个缩略图,瑞本的头像在正数第三幅。他三十六岁。艾琳知道这对这么有成就的人来说是相当年轻的岁数了,不过从图片看,他看上去更年轻。满头乌黑的头发,修剪整齐干净。

  “我看到一篇上个星期的报纸文章,里面引用了你的话。”瑞本继续说道,她还在看他的图片。

  艾琳脸僵了一下。她一年以前接受的《图森社区杂志》这次采访被放到了网上,一同放上网的还有这份报纸的其他很多过去的内容。因特网厉害的地方或者说是最糟糕的事情,看你怎么想了,就是文章永远都不会消失。四十年以后,还是会有人搜索撞到这篇文章,可能到时候《图森社区杂志》这份报纸都早已成为了过去式。阿普卡十个月前也看到这篇文章,严厉批评了艾琳在公众面前公开讨论这个项目,甚至就因为她有了这个项目的念头。他说得非常清楚这个项目她不可以做,现在不可以,以后也不可以。

  “不过,”瑞本说道,“我对你的精神变态早期预警装置挺感兴趣的。”

  “呃……谢谢,”艾琳犹豫地说道。

  “十五年以前,我跟精神变态者有过非常不愉快的接触。我不想说什么细节,但是这让我接触到了我们这个世界的恶魔。如果我有你所说的那种小装置,就有可能拯……”他停了下来,“就太好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艾琳感到休·瑞本正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从那时起,”瑞本继续说道,“我让自己成为了这个领域的专家,我是神经学家,所以我可以从多个角度来研究精神变态者的问题。”

  艾琳觉得好奇了。她不想暴露她的过去,但是可能休·瑞本是跟她同病相怜的人,都是这种人类恶魔的受害人。也许这个人有着跟她一样的事业心,但是他拥有的人力财力资源更充裕。

  “继续,”她平静地说道。

  “我个人非常支持这种装置的开发,用于你所说的目的。我想你肯定遇到了不小的阻碍。”

  艾琳忍住了自己的叹气。你还跟我说呢,她觉得好玩。她为什么当时要同意接受那个菜鸟记者的采访呢?

  “尽管探测器会非常有用,”他继续道,“我想它会引起非常多的法律和道德方面的争议,而完全无法通过审查。我的研究显示精神变态者和正常人的脑电波没有明显区别。当他们在想某个想法的时候,你可以会错过90%的时间。”他顿了顿,“所以几年以前,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一个比你现在正在进行的更可能成功的方法,尽管这个方法看上去是违反直觉的。”

  艾琳的思维飞速运转,努力想要猜出他的意思,但是她什么也没想到。瑞本保持了几秒钟沉默,很可能是故意卖关子,不过他得手了。

  “我在听你说,”艾琳说道。

  “我是想把他们作为一种病进行治疗,”他平静地说,“并且治好他们的病。”

  艾琳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治好?”她重复着他的话,“治好精神变态者?你一定在误导我吧。”

  “完全没有,”瑞本说道,“为什么不呢?我阅读了所有关于精神变态者和正常人大脑结构不同的学术文章,包括你和你的导师阿普卡博士写的,正如我自己,我是分子生物学和药理学方面的专家。”

  “不可能,”艾琳说道,“谁能知道到底精神变态者的大脑结构异常是由多少基因引起的?我们每年都在不断找出新的区别。你必须找到所有的基因,然后修正这些基因,重塑大脑。”

  “很好,”瑞本赞许地说道,“你提到了分子药理学。不过我现在应该已经找到基因,一共是八条基因。”

  “我觉得太难以置信了。这类跟大脑生理机能相关的基因不会主动表现他们自己。即使找到一条都比大海捞针一样还难。无论你多专业。”

  “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根据我的大量专业经验,加上我的个人运气,我解决了这个问题。我获取了精神变态者和正常人的DNA样本,并且进行了完整的基因组序列排序。”

  艾琳在思考。第一次的基因组排序的成就相当于第一次将人类送上了月球,整个世界通力合作解密人类基因组的三十亿碱基对,如果打印出来将是成千上万本百科全书。排序花费了几十亿美元,时间长达数十年。而且这只是一个非常粗略的版本,在世纪交接时完成的。仅仅过了十二年,从精神变态者和正常人提取的完整人类基因组就能在数周时间里花费一万美元就被解密了。现在,速度还更快,花费更少。速度上的提升和成本的下降在计算机时代更为突出,影响更为深远,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目的当然是为了比较这两者,”瑞本继续说道,“找到正常人基因组和精神变态者基因组的所有主要不同之处。我给了一组数学家一笔资金让他们设计出我可以对无数字节数据和可能的排列进行分类的公式。这个项目最后确定了八条基因是不同的,每一条都有影响。”

  “如果这是真的,”艾琳强调了“如果”这个词,“你真的很了不起。这是非常伟大的第一步。但是这只是攀登万尺高山的第一步。”

  “请允许我说完,”瑞本说道,“我能够设计一个基因鸡尾酒疗法,运用基因工程技术替换这些基因中的不正常部分。”

  “所有八条?”

  “是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成功了?你找到了如何治愈精神变态者的方法?”

  “我就是这个意思。是对此的专业的、新的方法,外加神来之笔。我不会对你撒谎——运气的成分很多。但是我觉得我做到了。”

  艾琳想要挂电话,但是觉得他还会打过来。她想要知道这次对话的逻辑结论是什么。“如果是真的,那么这肯定是突破性的。为什么没有在同类的学术期刊上发表呢?”她问道,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因为“骗子瑞本”的欺诈行为永远不可能通过正规期刊的详细审查。

  “我现在还把它作为秘密。过去几年,我一直在研究这个秘密,并且雇佣其他人帮助解决这个谜团的某些部分。但是没有告诉他们研究的真正目的,还没有。”

  “听着,如果你真的是找到了反转这一状况的方法,我肯定是最高兴的人。但是即使你能够用正常基因替换所有的八条基因,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治好了他们。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你又不能在动物身上实验,因为没有任何一种动物是精神变态者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