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无论他为妹妹作了多少事情,都不能补偿这种卑鄙于万一。现在妹妹咬牙

切齿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他想,这正是我应得的报应啊。

拉里他们从医疗室出来后,都不敢惊动鲁刚,他们从船长眼里看到了彻底的

幻灭感。只有唐世龙上前,同情地拍拍船长的肩膀。鲁刚也向他点头示意。他觉

得这个恐怖分子并不完全是个坏人,甚至在某些方面与自己还有相通之处。

在经历了生死幻灭之后,鲁刚已经涅(盘)了。他平静地问唐世龙:“如实

告诉我,你的小飞蛾真的发生故障了吗?”

唐世龙笑着摇摇头。他看看屏幕,那艘小飞船还在废料山侧后方游荡:“不,

当然没有。它尽管破旧,但足以完成这次航行,它装填的金属燃料可以开到水星

上去。”

鲁刚点点头:“好。”

“什么?”

鲁刚拍拍他的肩膀:“唐先生,你不该参加恐怖组织的,你不是那类人,心

还没有黑透。回中国去吧,去做一个普通人。既然来到世上走一遭,总要留下几

个茧壳,不能光留下粪便。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找鲁冰,你们的性格不适合,生活

在一起只能互相毁灭。你能答应吗?”

唐世龙疑惑地点点头答应,他心里微有不祥之兆。鲁刚向船员下达命令:

“停止投料,关闭舱门。调整航向,向飞蛾号靠拢。”

班克斯和老拉里都奇怪地问:“靠近飞蛾号干什么?”

鲁刚平淡地说:“执行命令吧。”

地面上发现了这次航向调整,鲁刚在回答时简单地说:“我们需要飞蛾号。”

便关闭了送话器。2 个小时后,挪亚方舟号已停泊在飞蛾号200 米远的地方。鲁

刚下令把货箱投下去,船员们疑惑地执行了这个命令。

鲁刚不声不响地穿好太空服,背上一盘缆绳,等班克斯发觉,他已通过减压

舱飞到太空。太空上小小的推进装置射出绚烂的光芒,金色的遮光罩一闪一闪地

反射着阳光,雪白的太空服在暗色天幕上十分耀眼。鲁刚熟炼地推动着货箱,把

它们组装成一个独立的方网格,拉里觉得已经猜到了船长的心思,他是想用飞蛾

号把这些核弹抛到太空中去。他非常默契地配合着船长,每一个货箱都投在合适

的部位。

一个小时后,112 个货箱组成一个庞大的网格。拉里喊:“船长,回来吧,

太空服的燃料快耗尽了。”

鲁刚没有吭声,默默飞向200 米外的飞蛾号,打开舱门钻进去。他在指挥舱

试了试几个操作手把和仪表,掌握了这种傻瓜飞船的操作方法,便开始点火,姿

态调整喷口喷着火焰,小飞蛾缓缓地开过来,又略略后退,停在立方网格前。鲁

刚从小飞船里钻出来,开始用缆绳把大网格系在小飞蛾的后面。现在,小飞蛾从

腹部伸出两条雪白的尾须,成八字形,拖着那个巨大的黑色网格。

鲁刚一言不发,钻进飞蛾号,开始锁闭密封门。拉里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在

通话器中焦灼地喊:“鲁刚!鲁刚!你要干什么?”

没有回音。他一遍又一遍重复问话,终于话筒中有了沙沙音,鲁刚回话了,

他的声音中有一种超越生死的平静:“拉里大叔,那个年轻的美国总统说得对,

2250颗氢弹放在这儿太危险,它会成为悬在地球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把

它投放到太阳熔炉中去吧。”

“什么?”拉里的预感得到证实,他气急败坏地喊起来:“你要驾驶小飞蛾

投向太阳?孩子,千万不要胡来!”

班克斯也急急挤近话筒,喊道:“船长快回来!我知道你是为那个臭女人伤

透了心,不值得!”

布莱克带着哭声喊:“回来吧,船长,回来吧!”

鲁刚爽朗地笑道:“不要拉我的后腿,老猢逊大叔,还有你们几个。我没有

发疯,也不是意气用事,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我想多少为人类干一点事,也算

今生没有白活。再说,世界上有谁能象我死得这样壮丽呢,单单回味这个,也够

我在天国安心啦,哈哈。”他开玩笑地说。

“我马上要启动飞船了,拉里大叔、班克斯、布莱克、唐世龙,你们把挪亚

方舟号开回去,代我照顾好鲁冰。向平托大叔、汉斯和姚云其问好,祝那个侦探

早日康复。还有,”他犹豫了片刻,“若能见到阿慧,代我向她致歉,把美国政

府给我的100 万元交给她。”

船员们面面相觑,束手无策。唐世龙忽然冲进生活舱,舱里一片狼籍,舱壁

的破口处补着粗糙的补丁,打过镇静针的鲁冰儿还在床上睡着,身上系着固定带,

眼角附近有几颗圆圆的泪珠在轻轻飘动,脸庞红润,似一支带露海棠。但这会儿

唐世龙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他带着怒意和鄙视,用力批着鲁冰的双颊:

“醒醒,醒醒!你这个恶毒的巫婆,你这条沙漠猛蛇,你这只澳大利亚毒水母,

你哥哥要投入太阳自焚啦!”

鲁冰昏昏沉沉睁开眼睛,头来回摇晃着,两颊被批得又红又肿。

“醒醒,醒醒,你这只亚马逊箭蛙,撒哈拉毒蜘蛛,你伤透了哥哥的心,他

已经驾着飞船投向太阳啦!”

飞蛾号启动了。鲁刚担心两条缆绳的拉力超载,所以启动十分缓慢。小飞蛾

的尾喷管喷出兰青色的光芒,绷紧了缆绳,拖着巨大的黑色网格,在天幕上缓缓

移动,逐渐加速。等到清醒过来的鲁冰冲进指挥舱,飞蛾号已经开走了。面颊红

肿的鲁冰扑到送话器前嘶声喊:“哥哥,我是冰儿,请你原谅我,你快回来!”

送话器传来鲁刚爽朗的笑声,十分清晰,就像在眼前:“冰儿,我没有责怪

你,我是去做一件该做的事,你好好活下去吧,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