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上外衣正要上班时,门铃响了,客人是一位40岁左右的白人男子,衣着

合体,举止干练,挟着一只精致的鳄鱼皮包。

“是哈丁斯太太吗?我是‘世界反基因歧视联盟’委派的律师,对受害者提

供义务服务。”

麦菲亚茫然接过那张烫金名片,歉然说:“里奥先生,我该上班了,我的老

板不喜欢有人迟到。”

里奥先生微微笑道:“请你打电话请个假吧,我要说的事很重要,牵涉到你

女儿的治疗。一会儿你就会知道,耽误一会儿是值得的。”

麦菲亚叹口气,请里奥律师坐下,端上咖啡,又用电话向同事告了一会儿假。

里奥先生看见了在厨房里吃饭的小米斯,远远地向她招招手,回过头开门见山地

说:“我们是一个慈善机构,不遗余力地为每一个受害者服务。据说你的女儿出

生后,曾去太平洋保险公司办过医疗保险,被拒绝了。这件事属实吗?”

他的英语中带着隐约的南美口音,麦菲亚说:“对。我们只是事后才知道原

因,据说这家公司最先掌握了多种遗传疾病的基因识别技术,对携带绝症基因者

不办理保险。”

“他们是否对米斯小姐进行过体检?”

“嗯。他们说是对顾客的额外健康服务。”

“体检经过你或哈丁斯的同意吗?”

麦菲亚迟疑地说:“大概吧,我好象填过一张表格。”

里奥摇摇头:“狡猾的家伙,这使事情多少难办一点,但没关系,我会揪住

他们的鼻头的。你们当时的申请表格是否保存?如果没有,请尽量回忆当时的具

体情况和日期。”

“请先生稍等,我记得保存着。”

麦菲亚匆忙回到里屋,在家庭档案柜中翻检一番,居然找到了那张计算机表

格。里奥先生高兴地说:“好,这就更好办了。”米斯已经吃完饭,经过客厅径

自回到卧室,没有同客人和妈妈打招呼,她的步履已经很虚弱了。里奥盯着她的

背影,压低声音说:“小米斯的病已经很重了吧。你立即去医院联系手术,费用

我可以先垫付10万,这笔钱等你们的保险费索赔过来后再结算。”

他打开皮包,取出一叠现金堆放在桌面上:“请哈丁斯太太点收,这是10万。”

一堆崭新的钞票堆在桌子上,令人眼花缭乱。即使在温室效应前的富裕年代

里,她也从没有持有过这么多的钱。麦菲亚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绝处逢

生的感觉太突然了,太强烈了,她心中十分不安。这个神秘的来客是什么人?今

天不是圣诞节,他也不会是乐善好施的圣诞老人。但为了女儿,她知道自己不会

拒绝。半晌,她才嗫嚅地说:“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

“请讲。”

“我们如果收下这笔钱……请问我们要承担什么义务吗?”

里奥微笑着摇头:“不,不须承担任何义务。”

“那么,这件事是否和我的父亲迈克有关?”

里奥深深地看她一眼,干脆地说:“没错,我的主人曾受过迈克先生的恩惠,

但由于种种原因,我希望你忘掉这一点,连我的来访也要从脑海里剔除。你的记

忆只需从那一天开始——一个太平洋保险公司的职员突然登门,满怀歉疚地承认

工作疏忽,通知你们有一笔100 万的医疗保险归你使用。其他情况要严格保密,

我建议你连丈夫也不要告诉。这样做是为了你的利益。记着我的话了吗?”

麦菲亚犹豫着,最终点点头。她问:“我父亲过的好吗?”

“请放心,他会有一个国王般的晚年,但我想他很可能不会再回美国了。如

果他不同你联系,就请你把他从记忆中剔除吧,不要对任何人谈及。再见。”

尽管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一些肮脏的东西,麦菲亚仍对这位神秘的里奥先生满

怀感激。送走里奥回来,小米斯正在堆放钞票的桌子前发愣:“妈妈,这些钱是

从哪里来的?我听那位先生说这些钱是为我治病的,这是真的吗?”

麦菲来搂着女儿,泪水滚滚而下:“是的,是为你治病的,你的病马上就会

好了。”

她真想告诉女儿,这些钱是外公送来的,你要永远记住你的好外公!但她最

终管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把10万现金收拾起来,坐在沙发上楞了许久,思索着今

天的奇特遭遇。最后,她总算找到了满意的解释:一定是父亲在处于权力圈内时

对某人有过特殊的恩惠,这种恩惠肯定不太光明,不太正当,因此他们都对此讳

莫如深。现在,父亲被政府辞退后便去投靠此人,而这人幸亏是一个知恩必报的

君子。

她松口气,心想无论如何,女儿和父亲的难题都解决了。她回到卧室,看着

熟睡的羸弱的女儿,热泪不能抑止地滚下来。随之她揩干泪,乘车到医院联系女

儿的手术。

从麦菲亚家出来,两个小时后,里奥先生已坐在圣弗朗西斯科太平洋保险公

司的经理办公室内。经理马里克以略带冷淡的礼貌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刚才这

位客人彬彬有礼地告诉楼下的职员,他一定要见一位熟悉15年前赔保业务的、手

中握有决定权的人物。且看他的黑皮包里装有什么秘密炸弹吧。

里奥先生把一张计算机表格推到马里克面前,非常平静地、有条不紊地叙述

了那桩事实。马里克不耐烦地皱着眉头,的确,医疗保险中的基因歧视历来是遭

人唾骂的,但在15年前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法律——15年后也没有。在反对基因歧

视的声浪中,这项法律几乎要通过了。但此后突然的经济衰退使保险业也一落千

丈。如果一项法律会造成多数保险公司的破产或大出血,它的命运也就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