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妮娅:费德曼,悦石确实错了。内核的物理所在地并不在远距传输媒介内…事实上,远距传输媒介是缔之虚的基础构造。但是,远距传输器的被毁并不是白费心血…它毁灭了内核的部分数据网,让内核丧失了用以吸食人类大脑的寄生媒介。

罗莫顿珠:但是,伊妮娅,你知道内核的真正栖息地?

伊妮娅:我相信我知道答案。

罗莫顿珠:你能告诉我们吗?这样我们就能使出浑身解数,向它们展开攻击,不管是用牙齿咬、用爪子抓,还是用子弹或等离子武器。

伊妮娅:现在我还不能说,罗莫。我必须等到自己确定之时。并且,物理攻击对内核是无效的,同样,物理实体也不能进入它们的内部。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那么,它们又变得无坚不摧了吗?任何对抗都无济于事吗?

伊妮娅:不,绝不是无坚不摧,对抗也绝不会无济于事。如果命运允许,我将亲手向物理内核展开攻击。事实上,这项攻击行动早已开始,不久之后我会向你们解释。我向你们保证,我会亲自前往人工智能的老巢,直面它们,解决这一切。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伊妮娅女士,布劳恩的女儿,我可以再问一个关于我命运和未来的问题吗?

伊妮娅:上校,我尽力回答。但我想再说一遍,未来如流水般千变万化,我真的不想讨论其中的细节。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不管你想不想,孩子,我想我应该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也读过这该死的《诗篇》。据诗中所说,我跟着名叫莫尼塔的幽灵,来到了未来,和伯劳开战…试图阻止它屠杀其他朝圣者。这都是真的…我在几个月前到了这里。莫尼塔不见了,但却以一个更为年轻的女子的面目出现,并称自己为瑞秋?温特伯。但是,据《诗篇》所说,我马上会和伯劳军团展开更可怕的战斗,还会战死,会被埋葬在海伯利安上新建的光阴冢——也就是水晶独碑中,我的尸身会逆时而上,返回过去,同行的还有莫尼塔。伊妮娅女士,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我难道来错了时代;来错了地方?

伊妮娅:卡萨德上校,家母和其他朝圣者的朋友暨保护者,请放心,一切都如计划进行。马丁叔叔写下的《诗篇》,是根据他所得到的启示。但是,你的…或是我的…生命的细节,并不是全部都给到了他手中。事实上,他对发生在他身外的事情所知甚少。

卡萨德上校,我这样跟你说吧…和伯劳的大战,不管写得多么像是隐喻,它的确发生了。在一个可能的未来中,你会与伯劳战斗…和许多像是伯劳的战士战斗…最后战死…获得英雄才会有的葬礼,遗体放进水晶独碑。但是,如果事情真的发生,那也是在许多年后,经过了许多战役之后。在即将到来的这几天、几个月、几年、几十年中,你有许多任务要完成。三天内,我将起程离开。现在,我请求你,请你陪我一起,乘着“伊戈德拉希尔”号上踏上征程…这是通向那些战役的第一步。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微笑)伊妮娅女士,你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能再问一下…在痛苦之树开赴出发的三天时间内,伯劳会出现在它上面吗?

伊妮娅:我想它会出现,卡萨德上校。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伊妮娅女士,你还没有告诉今晚在座的各位,伯劳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这场横跨过去几个世纪和未来几个世纪的游戏中,它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伊妮娅:没错,上校,我还没有告诉今晚在座的任何人。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那你有没有告诉过谁?

伊妮娅:没有。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但你知道伯劳的起源。

伊妮娅:是的。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能告诉我们吗,布劳恩?拉米亚的女儿?

伊妮娅:上校,我最好还是不要说。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但如果我们问你,你会回答,是不是?至少如果我直接问你这个问题,你会回答我?

伊妮娅:(静静地点了点头…那双眼中噙满了泪水)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据《诗篇》所说,伯劳一开始出现是在我和它作战的那个遥远的未来,是不是,伊妮娅女士?就是那个内核和它的敌人进行最后殊死一搏的未来?

伊妮娅:是的。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伯劳是…会是…一个构造物,是不是?一个创造出来的东西,内核创造出来的东西。

伊妮娅:没错。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它将是一个奇特的混种构造体,融会了内核的技术、缔之虚的能量,以及一个真实人类的赛伯人格,是不是,伊妮娅女士?

伊妮娅:是的,上校。的确是这样,而且不单单只有这些。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伯劳将会被内核创造出来,但是,后来它又会变成另一些…力量…实体的仆从和化身,是不是?

伊妮娅:是的。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事实上,伊妮娅,你觉不觉得,在这场争夺人类心灵的战争中…在这场如同四维象棋一般在时空中来回跳跃的战争中…伯劳就如一枚卒子,属于敌我两方…各方?

伊妮娅:是的,上校…但不是卒子。或许,是马。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好吧,是马。那么,这匹严重变种了的马,即是赛伯人,连接着缔之虚,通过基因塑造,DNA改造,经纳米技术改善…它最初的人格,是一位战士,是不是?或许正是这场千年游戏中的一位敌手?

伊妮娅:你一定要知道答案吗,上校?再没有比精确看透一个人的…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轻声)一个人的未来?死亡?命运?我知道,伊妮娅,布劳恩?拉米亚的女儿,我的朋友。打你还未出生前…打我和你母亲穿越海伯利安的千山万水,前往目的地,等待我们自己和伯劳的最后命运之日起,我就知道,你已经带上了这些可怕的确定性,看到了那些可怕的景象。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是多么困难,伊妮娅,我年轻的朋友…比我们这儿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困难。我们中,没有一个人可以支撑如此重的负担。

但是,我还是想知道自己的这个命运。我相信,我为这场战争事业所付出的多年的努力…过去多年和未来多年的努力…让我有权知道这个答案。

伯劳,是不是基于一位人类战士的人格而造?

伊妮娅:是的。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是我的?在我战死后,内核势力…或者别的什么力量…将会把我的意志、灵魂、人格注入到这个…怪物体内…接着通过水晶独碑,送它逆时间回到过去?

伊妮娅:是的,上校。你的部分人格…只是部分…将会注入到这个被称为伯劳的生命构造体中。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大笑)但我还能在战斗中打败它?

伊妮娅:是的。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笑声愈发高昂,听上去诚恳自然)苍天在上…安拉在上…如果宇宙有灵魂,那就是讽刺的灵魂。我杀死了敌人,而他正是我自己。我吃下了他的心,他却变成了我…我变成了他。(几分钟的沉寂。树舰“伊戈德拉希尔”号已经调了个头,我们正重新朝生物圈星树的巨大弧线靠近。)

瑞秋?温特伯:伊妮娅,我的朋友,挚爱的恩师,多年来我一直聆听你的教诲,从你身上学会了许多,但是,有一个很大的谜团一直困扰着我。

伊妮娅:什么事,瑞秋?

瑞秋?温特伯:通过缔结的虚空,你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他们是我们这个宇宙之外的其他有感知种族,他们的记忆和人格在缔之虚的媒介中回荡。在共享你的鲜血之后,我们中有一些人已经学会聆听这些回荡声音的细语之声…聆听所谓的狮虎熊的声音。

伊妮娅:瑞秋,你是我最好的学生之一。总有一天,你会清楚地听到这些声音,同样,你也将学会聆听天体之音,并走出第一步。

瑞秋?温特伯:(摇头)伊妮娅,我的朋友,我问的不是这个。这个谜团,是那些…异人…那些狮虎熊派到我们人类空间中的那位观察者,或是许多位观察者…他们会研究人类,并汇报给那些遥远的族类。这位观察者…或是这些观察者…的确存在?

伊妮娅:是的。

瑞秋?温特伯:他们可以变成人类、驱逐者或是圣徒的样子?

伊妮娅:瑞秋,这位观察者,或是这些观察者,并不会变形。他们自愿以某种凡人的体态,来到我们中间…就如同家父是一个凡人,但也是一个赛伯人。

瑞秋?温特伯:这位观察者,或是这些观察者,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在观察我们?

伊妮娅:是的。

瑞秋?温特伯:这位观察者…或者这些观察者中的一位…现在正和我们在一起,在这艘树舰上,在会议桌旁?

伊妮娅:(犹豫了片刻)瑞秋,我这次还是不多说了。如果这位观察者被暴露,那他马上就会被人伤害,因为那些人想要保护圣神,或是保卫他们心中所谓的“人”。我肯定了这些观察者的存在,就连这个行为也会置他们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对不起…但我向你保证…这个谜…将会在不远的将来澄清,这位观察者或这些观察者的身份也将公布于众,但一切都由他们自己来做。

星树的忠诚之音、圣徒凯特?罗斯蒂恩:缪尔的兄弟姐妹们,尊敬的驱逐者盟友,敬爱的人类来宾,挚爱的有感知的友人,受人敬仰的传道者…我们等下次在另外一个地方结束这次讨论。伊妮娅女士说出了她的请求,她将在三天内搭乘树舰“伊戈德拉希尔”号起程前往圣神空间,我想我们已经达成一致,同意了这一请求…凭借运气和勇气,我们将为旧地的所有子女完成关于痛苦之树和赎罪之日的古老圣徒预言。现在,让我们享用晚餐,谈谈其他事吧。这场正式会议暂时休会,接下来的短暂旅途,请大家开怀畅谈,享用美食和神圣的咖啡,那可是从旧地…我们的家园…伟大的地球上采集而来的真正的咖啡豆。

会议休会。我也和大家聊了起来。

那天晚上,在私人荚舱的柔光下,我和伊妮娅缠绵悱恻,又聊了一些私事,晚间吃了顿宵夜,有酒、柴羊奶酪和新鲜面包。

伊妮娅去了厨房荚舱,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两瓶酒回来了。她递给我一瓶,和我说道:“给你,劳尔,我亲爱的…拿着,喝吧。”

“多谢。”我没有多想,举杯到唇边。就在这时,我僵住了,“这是…你…”

“是的,”伊妮娅说,“这就是我迟迟没有给你的共享美酒。现在,你想喝,就喝吧。但是,亲爱的,你并不一定要喝的。如果你不喝,我对你的爱也不会变。”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拿起瓶子一饮而尽。尝起来只有酒的味道。

伊妮娅哭了起来,她别过头,但我还是看到她那美丽的黑色双眼中噙满了泪水。我把她搂在怀中,两人在温暖如子宫般的光线下飘浮着。

“丫头?”我低声道,“怎么了?”一想到她可能在想过去的那个男人、那段婚姻,还有那个孩子,我的心便隐隐作痛起来…那瓶酒喝得我有点头晕,不太舒服。也许,那不是酒的问题。

她摇摇头。“我爱你,劳尔。”

“我爱你,伊妮娅。”

她亲了亲我的脖子,紧紧地搂着我。“你刚刚所做的,是为了我,是以我的名义所做,但那也会连累你受到通缉和迫害…”

我勉强地咯咯笑起来。“嗨,丫头,自从我和你一起乘着霍鹰飞毯飞出光阴冢山谷以来,我就一直在受到通缉和迫害。没什么好怕的。要是圣神放弃追捕我们,我还会想念它呢。”

伊妮娅没有笑。她的泪水顺着我的脖子从胸膛流下,双手把我搂得紧紧的。“劳尔,在那些追随我的人中,你是最优秀的。在即将到来的可能持续几十年的奋战中,你会成为一名领袖。你会得到尊敬,也会受人憎恨,会有人服从你,也会有人鄙视你…亲爱的,他们会把你当成神看待。”

“乱说,”我凑在伊妮娅的头发间,低声说道,“丫头,你知道我不是当领袖的料。在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做过什么事,只不过是追随你的脚步。见鬼…我一生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追赶别人。”

伊妮娅仰起脸,望着我。“劳尔?安迪密恩,在我出生前,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子了。当我死后,你会继续为了我们而前进。我们俩必须通过你而生…”

我伸出庞大的手指,掩住她的嘴唇。我吻着她脸颊和睫毛上的泪水。“不要说这些生和死、抛下另一个人的傻话,”我对她说,“我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永远和你在一起…经历每一件事…分享每一件事。丫头,你怎么样,我便怎么样。我爱你,伊妮娅。”我们一起飘浮在温暖的空气中,我就像抱一个婴孩般,将她抱在臂弯中。

“好的,”伊妮娅猛烈地抱住了我,“我爱你,劳尔。我们永远在一起。好的。”

我们不再说话,开始拥吻起来,我尝到了酒的味道,还有她泪水的咸涩味。之后我们又做了几个小时的爱,接着抱在一起开始进入甜甜的梦乡。看我们的样子,既像是两头海洋生物互相纠缠着浮在水中,又像是一头相当复杂的海洋生物,在温暖而细腻的潮水中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