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过毯子打了个回头,朝西面加速前进。穿越瀑布的时候,我们欢叫着,让水花打湿了脸庞和双手。

“安迪密恩先生?”通信志说道。却不是飞船的声音,而是贝提克。

“在,”我回应道,“我们正往回赶。大概还有二十五公里,三十分钟的行程。”

“我知道,”机器人平静地说道,“我在全息井中看到了那座塔,瀑布,所有的一切。”

我和伊妮娅面面相觑,脸上肯定都现出了滑稽的神情。“你是说通信志把图片发给了你?”

“当然,”传来飞船的声音,“全息或者视频格式。我们一直在收看全息像。”

“不过,由于飞船歪了个个儿,全息显像井已经翻到了墙上,”贝提克说道,“所以看着有点怪。我现在联系你们,并非是要询问你们进展如何。”

“那是为何?”我问道。

“我们似乎有个客人。”贝提克说。

“河里的大家伙?”伊妮娅问道,“像是蝠鲼什么的,个更大?”

“并非如此,”贝提克平静地说,“是伯劳。”

30

我们驾着霍鹰飞毯急速冲回飞船,速度快得大概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我问飞船是否可以给我们发送伯劳的实时全息像,但它回答说,它大部分传感器都淹在了淤泥中,无法看清河滨上的情况。

“伯劳在河滨上?”我问。

“刚才在,当时我正要上飞船拿另一包东西。”贝提克说道。

“接着它又出现在了霍金驱动的蓄电圈中。”飞船说。

“什么?”我大叫,“那儿根本没有入口可以进——”没有说完这句十足的傻话,我便闭上了口,接着我问道,“它现在在哪儿?”

“我们不清楚,”贝提克说,“我现在打算爬上船壳,随身带上一台无线电。飞船会把我的话传给你们。”

“等一下…”我开口道。

“安迪密恩先生,”机器人打断道,“我建议你和伊妮娅女士不必急着回来…啊…稍微延长一下观光时间,直到我和飞船明确…啊…我们客人的意图。”

贝提克说得很有道理。我的责任是保护女孩,而当那个可算是世间最致命的杀人机器出现时,我竟推着她往火坑里跳?这漫长的一天里,我真是白痴透了。我伸手摸向飞控线,打算减慢速度,回东面去。

但伊妮娅的小手拦住了我。“不,我们回去。”

我连连摇头。“可是那怪物…”

“那怪物什么地方都能去,只要它乐意,”女孩说,她的眼神和语气非常严肃,“如果它想找你…或是我…它会马上出现在我们的这块毯子上。”

这念头唬了我一跳,甚至让我左右四顾了一下。

“回去。”伊妮娅说。

我叹了口气,调回头往上游飞去,只不过稍稍放慢了速度。我从背包中拿出等离子步枪,牢牢握住枪托。“我不明白,以前有过记录吗?这怪物竟然能离开海伯利安?”

“我想没有。”女孩说。由于偏转场减弱,她正侧着身子,脸埋在我的背上,想要躲避吹来的强风。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它是在追你吗?”

“这解释合情合理。”她声音包在了我的棉衬衣中,显得闷闷的。

“为什么要追你?”我问道。

伊妮娅突然推开了我,出于本能,我马上伸手想要抱住她,不让她从毯子后面掉下去。但她扭脱了我的手。“劳尔,我真的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行吗?我不知道那怪物可不可以离开海伯利安。我当然不想它跟着我。真的。”

“我信。”我垂下手,放在毯子上,她的小手、小膝盖、小脚丫就在旁边,相比之下,我的手真是大极了。

她把手放在我手上。“回去吧。”

“好。”我装上一盒等离子弹匣。弹壳是连在一起的,被浇铸成一排弹匣,每发一弹,弹壳才会分离。一盒弹匣装有五十发等离子弹。全部发射完毕,弹匣就随之不见。我在地方军的时候学过怎么装载弹药,现在我手掌一拍,将弹匣推上去,把选择器设置在“单发”状态,并确定安全栓没有取下。飞毯往前飞,我把武器横放在双膝上。

伊妮娅双手抱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道:“你觉得这玩意儿对伯劳有用?”

我转过头,望着她。“不。”我回答。

我们向落日飞去。

我们抵达的时候,贝提克正独自待在狭窄的河岸上。他招招手,示意一切平安无事,打消了我们的疑虑。但我并未马上降落,而是在树梢上盘旋了一圈。西边的落日成了一个红色的圆球,水平悬在丛林的华盖上。

河滨上堆着箱子和设备,我降落在它们旁边的飞船阴影中,跳起身,等离子步枪的保险栓设置在取消状态。

“还是没见到它。”贝提克说道。出飞船的时候他就通过无线电跟我们说过这个,但我依旧紧张得很,万一它又出现了呢。机器人把我们带到岸上一块没长草木的地方,那儿有一对脚印——如果能把它们称为脚印的话。它的形状就仿佛有人把一台笨重且锋利的农用工具在沙子中按了两下。

我在那印记边上蹲下身,就像是个经验老到的追踪者,但马上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蠢。“它一开始出现在这儿,然后是飞船中,最后就消失了?”

“对。”贝提克回答。

“飞船,你的雷达或者视频有没有捕捉到它?”

“没有,”从手环上传来飞船的答复,“霍金驱动蓄电圈中没有视频记录器…”

“那你怎么知道它在里面的?”我问道。

“我的每一个船舱中都有质量传感器,”飞船说,“我必须精确地知道飞船的每个区域中,增加或是减少了多少质量的东西,这是出于飞行目的的考虑。”

“增加了多少质量?”我问道。

“一点零六三吨。”飞船回答。

我刚要站起身,听到这话,马上僵住了。“什么?一千多公斤?荒谬。”我又看了看那两个足印,“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