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伯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凯罗特修女能够猜到他正在想什么——太多的罪孽,有多少被他的善行洗刷了呢?他的罪孽被清洗的足够么,能不能把他从下地狱的边缘拉出来呢?

“善行并不能洗刷掉罪孽,”凯罗特修女说。”但是一念的悔改能够让舞女成为圣人。”(原文是拉丁文,指舞女大利拉为耶稣用头发擦脚,而成为圣人的事情。只能意译。)

帕伯耸耸肩。神学不是他的专长。

“你不用为自己做好事,”凯罗特修女说。”你做这些是因为上帝和你在一起。在那时候你就是他,你的手就是他的手,脚就是他的脚,眼睛就是他的眼睛,嘴唇就是他的嘴唇。”

“我想上帝应该是那个婴儿。耶稣说过,如果你为小孩子做了什么,你就是为我做了什么。”

凯罗特修女笑了。”在最后的时刻,上帝会把他的造物的优点都挑出来的。我们努力去侍奉他就已经足够了。”

“他那么小,”帕伯说,”但是上帝就在他里面。”

当他走下停在他公寓前的出租车的时候,修女向他道别。

我为什么一定要亲眼见到那个厕所呢?我要对比恩做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他昨天乘太空梭离开了。我为什么还不能把这些事情抛到一边呢?

因为他原本该死掉的,但是为什么?那些年在街上饿得要死不活的,既然他的生活让他营养失调,他的心智也应该受到严重的伤害啊。他的智力原本应该发育迟缓的。

那就是为什么她不能放弃追查比恩的血统。因为也许他”已经”被损伤了。也许他的智力”的确”发育迟缓。也许即使他已经丧失了一半的智能,但是他仍然天才地象个奇迹。

她想到圣马太如何不停讲述耶稣在童年时期发生的事情,他的妈妈把这些事情珍藏在心里。比恩不是耶稣,我也不是圣母。但是他还是一个男孩,我把他儿子般珍爱。没有别的孩子能在那个年龄作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没有不到一岁还不会自己走路的孩子,能够和比恩一样意识到自己有危险并作出行动。那个年龄的孩子会爬下他们的婴儿床,但是他们不会躲到厕所的水箱中几个小时,而且活着出来求救。我能够把这叫做一个奇迹,但是我必须明白这些。那些在器官农场的人都是地球上的渣滓。比恩如此非凡的天赋只能从非凡的父母中得来。

虽然在她和比恩共处的几个月中,她已经开始了调查,但是她还没有查到任何一则诱拐案可能发生在比恩身上。没有被诱拐的孩子。甚至不可能发生意外事件,从没有失踪者生还。那不能证明——不是所有失踪的孩子都在报纸上登了信息,同样不是每份报纸都存档并可以从网络上查找。但是比恩一定有非常有才华的父母,世界上一定有他们的痕迹。——不是么?象他那样的思想怎么可能来自平凡的父母呢?一个奇迹总是发生在另一个奇迹的基础上。

无论凯罗特修女如何努力让自己去相信,但是还是不行。比恩不会是曾经的样子了。他现在在战斗学校,那里他有很好的机会,最终会成为一支伟大舰队的指挥官。但是有什么人知道他呢?如果他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他会做到什么呢?不是上帝赐予了他非凡的智慧,那会是什么人或者别的什么呢?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不是上帝的话,谁能够创造这样一个孩子?

凯罗特修女把脸埋在她的手里。这些想法是从哪里来的呢?找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她还在怀疑她如此成功的工作成果呢?

让我们看看那些已知的野兽,她默默地说。虫族,那些象蚂蚁一样的生物,他们创造来毁坏地球,就像预言里说的。我们知道那些野蛮的动物,很久以前马泽·雷汉和他带领人类的舰队,就在败北的边缘上战胜了那可怕的巨龙。但是它们又来了,先知圣约翰说过,如果它来的时候,会有一个预言家和它一起到来。

不,不,比恩很好,是个好心的男孩。他不是任何意义上的恶魔,也不是禽兽的仆人,只是一个有着超人天赋的孩子,在世界就处于巨大的危机中的时候,上帝派他来保护地球。我了解他如同一个母亲了解她的孩子。我没有错。

当她回到他的房间的时候,她打开了她的计算机,搜索现在有什么新闻。关于正在工作的科学家五年内的情况报告。包括人类DNA的改造计划。

当搜索进程正在搜索网络上的所有网站并进行信息分类的时候,凯罗特修女走到那一堆需要清洁的衣物那里。她根本不想洗这些东西。她把比恩的被褥和枕套同衣服一起放进一个塑料袋里面,并且密封了起来。比恩曾经穿过这些衣物,睡过这张床。里面残留着他的皮肤组织。一点点的头发也许就够进行一次DNA分析了。

他是一个奇迹,是的,但是她会找出奇迹的成分。因为她的部门不能拯救那些可怜的生活在世界上每个城市所有残酷的街道上的孩子。她的部门只曾帮助解救了那些看上去和上帝一般的孩子。那就是她的部门干的事情。既然她已经对那些应该在心里珍爱的孩子们做了错事,她就要找到究竟是错在那里,作为一个教训。

 

 

第七章探索

 

“这么说这支新兵连回宿舍的速度非常慢么?”

“大概有二十一分钟的差距。”

“这么多?我还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会被追踪呢。”

“都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如果出现紧急状况,能够知道每个人都在哪里。跟踪制服,我们计算出从走出厨房到进入宿舍的时间,一共用了二十一分钟。这究竟是二十一个孩子每人闲逛了一分钟,还是一个孩子逛了二十一分钟呢?”

“这很有用。我是不是该好好猜测一下?”

“不,不能让他们猜想到我们用他们的制服来追踪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了解他们多少,对他们没有好处。”

“只让他们了解一点呢?”

“一点?”

“如果只有一个学生,那么让如果他知道我们的追踪方法不能告诉我们谁是谁的话,就麻烦了。”

“啊,好注意。而且——实际上,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相信这个延误是由一个学员造成的。”

“即使你的数据没有表明出来?”

“因为到达的方式。有几个两三人的小群体和很少的单独行动的人。只是他们离开餐厅的方式。每个人会显示成一个小块——三个人的小块大三倍,两个两个的就达到四块——但是如果走廊里面有主要的活动,就会把孩子的标示混成一团,一大群的人到达后,所有的混乱就结束了。”

“这样啊,一个学员失踪了二十一分钟。”

“我觉得怎么也该让你知情。”

“这二十一分钟,他会做什么呢?”

“你知道他是谁?”

“很快我就会知道的。厕所跟踪了没有?我们确定过没人精神过度紧张以至于把午餐吐出来么?”

“厕所的出入口很正常。里外都是。”

“好的。我会找出是什么人的。继续观察这些新兵的数据。”

“这么看我把这些资料拿来让你提起注意是做对了呢?”

“你有什么怀疑么?”

比恩的睡眠很浅,很警醒,他一直是这样,他记得他醒了两次。他没有起身,只是躺在那里听别人的呼吸声。每次他都听到有人在房间里面的什么地方耳语。都是孩子的声音,这些并不重要,但是这些声音足以唤起比恩的某种注意,要过一会他才确信没有危险发生。

当迪马克进入房间的时候,他第三次惊醒了。就是不起来,比恩也可以从脚步声的轻重,动作的情况,权威的压迫感中知道是谁来了。在迪马克说话之前,比恩的眼睛是睁着的;他的四肢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迪马克说头一句话之前,他就准备好往任何方向移动了。

“小睡结束了,孩子们,该开工了。”

和比恩无关。迪马克知道比恩在午餐后小睡前做的事情了么?他没有表现出来。危机还不是迫在眉睫。

当迪马克教所有的学员如何使用他们的柜子的锁和他们的小型电脑的时候,比恩就坐在他的铺位上。按着柜子旁墙壁上的识别器,就能把柜子打开。然后打开你的小型电脑,输入你的名字和密码。

比恩立刻用自己的右手设定了他的柜子,但是没有在小型电脑上识别。相反,他仔细看了看迪马克——他正在忙于帮助另一个房门附近的学生——然后爬到自己上面的第三层的没有人的铺位,然后用自己的左掌“识别”了那个柜子。那里也有一台小型电脑。他很快在自己的小型电脑上输入了自己的姓名和密码:比恩,阿契里斯。然后他把另一台小型电脑拿出来,打开:姓名?颇克;密码?凯罗特。

他把第二个小型电脑放回柜子里面,关好了门。把自己第一个小型电脑扔到自己的铺位上,然后溜回自己的铺位。他没有四处张望是不是有人在注意他。如果他们注意的话,他们就会说出来了;胡乱地东张西望只能引起别人的怀疑,即使人们没有注意他做了什么。

当然大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实上,当一个孩子抱怨他的柜子不能打开的时候,他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了。因为空间站的计算机知道到底有多少学生,当打开的柜子的总数和学生数对上的时候,就不再开锁了。但是迪马克没有转身去问是什么人打开了两个柜子。相反,他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最后一个学员的柜子上,它打开了。他把它关上,然后这个柜子就可以回应学生的掌纹了。

他们打算让他拥有第二个柜子,第二台小型电脑,他会有第二个身份。无疑地他们会对他用这个身份做什么有着特殊的兴趣。他肯定会用这个身份不时做些事情,很笨拙,他觉得他们会知道他到底想要用第二个身份做什么。也许是一些恶作剧。或者写一些秘密的想法。会很有意思的——凯罗特修女总是想打听他脑子里的秘密,无疑地这些教官们也一样。无论他写了什么,他们都会全当真。

这样他们就不会找到他真正的私人行动,他会用自己的小型电脑来做那些事情。或者,如果那样很危险的话,他还可以用他附近的一个孩子的小型电脑,他们的密码他都已经小心地注意到并记住了。迪马克正在教训他们要时刻注意保护他们的小型电脑,但是不可避免的有孩子会不仔细,而且小型电脑会随便地丢在哪里。

一直到现在,虽然,比恩不用去做任何比他曾经做过的更冒险的事情了。但是教官还有自己的理由让他们去做冒险的事情。唯一的麻烦就是他们不了解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样子的。就象出风口——如果他能想到某些能够晚点表现出优势的方法来的话,他一定会做。

迪马克继续告诉他们如何提交家庭作业,老师的姓名列表,还有每个小型电脑里面都有的幻想游戏的事情。“你们不要用学习时间来玩游戏。”他说。“但是当你的作业做完了以后,你就可以稍微玩上一会。”

比恩立刻明白了。教官们“希望”学员们玩游戏,他们知道,严格限制——但是不执行——是最好的鼓励方式。游戏——凯罗特修女有时就是用游戏来分析比恩的。因此比恩总是让它们变成同样的游戏:试着琢磨出凯罗特修女到底想要从我玩游戏的方式中找到,或者找到了什么她想知道的东西。

这一次,虽然,比恩知道他在游戏里面做的任何事情都会告诉教官们一些他不希望他们知道的关于他的东西。所以他根本不会玩,除非他们强迫他。或许即使他们强迫他,他也不玩。这也是和凯罗特修女进行的同样的对抗:这里,他们无疑有真正的专家,比恩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去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迪马克带着他们参观,给他们展示比恩已经基本都看到过的事情。其他的孩子象猴子一样跑到了游戏室。比恩没有多看一眼他曾经爬过的通风口,虽然他觉得看那些大孩子们玩游戏有一点浪费时间,但是实际上了解控制是如何进行的以及查证他的战术是否可行也很重要。

他们在健身房作了一阵子练习,在那里比恩立刻开始进行锻炼,针对他需要锻炼的肌肉——单臂俯卧撑和引体向上最重要,虽然他们要给他找个凳子让他站在上面他才能够到最低的横杆。没有问题。很快他就可以跳起来够到了。借助于他们提供的食物,他可以很快强壮起来。

看起来他们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严格地坚决地包装食物。从健身房出来,他们洗了个淋浴,然后就是晚餐时间了。比恩还不是太饿,他们在他的盘子上堆的食物,足够喂饱他在鹿特丹全家的孩子。比恩立刻转向几个正在呜呜地抱怨着食物太少的孩子那里,没有征求他们的许可就把他那里多余的食物刮到了他们的盘子里面。当他们中的一个人想要对他说什么的时候,比恩只是把手指竖在嘴唇上。他们咧嘴笑了笑作为回答。比恩最终还是得到了比他想要得到的更多的食物,但是当他归还他的盘子的时候,上面已经被刮得干干净净的。营养学家会很高兴。不过不知道守卫是否会把比恩把食物掉到地板上这件事情报告上去。

自由活动时间到了。比恩回到游戏室,希望今晚能够实际见到著名的安德·维京。

如果他在那里的话,他无疑会成为一群仰慕者的焦点。但是在人群的中心,他看到的不过是声望平平,极端自私,自以为是的领导者,那些需要带着他的团体到处走动来维持这种领导错觉的孩子。他们中不可能有安德·维京。而且比恩也不想问。

于是,他用几场游戏来试试手。虽然每次当他失手一次,其他的孩子就会把他赶下去。这是一个有趣的社会法则。学生们知道那是个最小的,穿绿制服的新兵占了他的机会——但是一轮结束了,规则的保护也结束了。他们用粗暴地超出需要的动作推开他,意思很明白——你不能再玩这个游戏,而让我们干等着。就向鹿特丹慈善厨房门口的取食的队伍一样——除了没有其他的东西做赌注。

那很有趣,原来不需要饥饿就能够让孩子们成为街道上的欺凌弱小者。欺凌弱小的行为一直存在于孩子们中间,不管赌注是什么,他们都要表现出来,好象他们需要表现一样。如果赌注是食物的话,失败的孩子会死亡;如果赌注是游戏的话,那么欺凌弱小者不必犹豫,直接告诉他这个信息就可以了。做我想做的事情,为了这些事情付出代价。

这些孩子都很聪明而且受过教育,显然在人性上没有显著的区别。比恩原以为他们会有区别的。

这些小区别并没有让比恩觉得这些孩子和街上的欺凌弱小者有什么不同。他不诉苦,只是遵从他们的要求,注意究竟什么人是欺凌弱小者。他根本没有处罚他们或者躲避他们的兴趣。他只是记住谁被他们选出来欺凌弱小,当他进入一个地方,这样的信息是重要的。

为一些事情闹情绪是没有用的。因为闹情绪无助于生存。要注意的是学习所有东西,分析情况,选择行动路线,然后是大胆的行动。知道、思考、选择、行动,整个过程里没有“感觉”的位置。不是比恩没有感觉。他不过是拒绝想到它们、谈论它们、让它们影响自己的决定。特别是当作出重要的决定的时候。

“他比安德还要小。”

又一次、再一次。比恩都听烦了。

“不要让我在听见你们讨论那个小笨蛋,你这家伙。”

比恩一下子振作起来了。安德有一个敌人。比恩担心他会被排斥,因为他被他们和一个排在榜首而既让他们的羡慕又让他们“愤怒”的人做比较。谁说的?比恩飘近到声音飘过来的方位。同样的声音又出现了。他知道了:那个被别人称为安德的男孩是一个小笨蛋。

他的制服上有一个某种蜥蜴的侧面图案。他的袖子上还有一个三角形。他旁边的别的男孩都没有三角形。所有的重心在他身上。是一组人的统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