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说出自己要干的事情之前,我必须告诉信任我的二十亿人民,你们的最高执政官最近处在一种很反常的心理状态中。不要看我的外表十分平静,我的心这时却象岩浆一样烧着。我感到压抑,感到窒息;我做噩梦,开快车,痛苦万分。请全体人民对我目前的心理状态进行严格的监督,特别是在目前社会对我的信任急剧提高的情况下,这样做尤其必要,为了我们的共和国,我真诚地请求你们!”

  “在我今后的三年的任期中,我首先要做的事是:尽全力使今年的802374号提案通过并实施。这样做的原因我将在人民大会的最高执政官工作报告中向人民说明。”

  ……

  最高执政官把她要说的第一件事一语带过,完全不理会她的话在这块国土上产生的震动。

  据统计,这天晚上全国有八十多万台电视机被观看者气恼地砸碎,所用的工具大多是拐枚。

  802374号提案是一个不知名的青年社会学家提出的。提案认为,目前的家庭形式已不适应目前的社会生产力水平,传统家庭的彻底崩溃已不可避免,共和国应逐步减少宪法和法律与婚姻和家庭的联系。

  走下新闻大厦门前的台阶,最高执政官看到一群年轻人拥在她的“东方”车旁,警察在拼命把他们从车旁推开。

  她微笑着走近他们。年轻人不再向前挤,其中的一个小伙子递给她一个很大的赛车头盔。

  “样式真漂亮极了,谢谢!”最高执政官接过头盔,高兴地握住那个年轻人的手。她收到的各种头盔在数量上可以和约瑟夫。斯大林收到的烟斗相比。

  “您的夹克是什么牌子的?!”一个女孩儿问到,她在为明天的衣服做准备。

  “'冥王星'牌,送给你好了。”她脱下了夹克向那个女孩扔去,夹克刚飞到中途就被另外几支手截住了。

  “记住,'冥王星'有两种,一种领子上有金道儿一种没有,我这件没有!”她不放心地冲乱成一堆的年轻人喊。

  趁那年轻人在抢她的蓝夹克,最高执政官钻进了“东方”车。她刚要发动汽车,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吻了一下。回头看到了一个身穿陆军少尉军装的漂亮姑娘,这是最高执政官的警卫员,刚刚度假回来。

  “我刚才在记者招待会上干得伟大吗?”最高执政官笑着问少尉。

  “伟大极了!”少尉孩子气地大叫一声。

  两个人在“东方”车中哈哈大笑起来,车飞快地滑向前去。

  “男孩子们崇拜你,但可望不可及,都围着我转了。”少尉在谈她的度假见闻时很是得意地说。

  “傻瓜,我要是你就为自己带个回来。”最高执政官说。

  “除了你再要个男孩儿做警卫。我不想离开你!”

  “真糟糕,我只有权带一个。”

  前方,一群老头截住了“东方”车,他们的白发在路灯下十分显眼。这不是新闻大厦前的那群,但岁数绝不会比那群小。他们挤在长安街正中,加上周围一圈举着摄像机的记者,交通严重堵塞。三架微型直升机悬在半空,机上的警察对下面这些老人们毫无办法。

  “天啊,要我的命了!好朋友,给我下儿鼓励。”最高执政官对少尉说。

  “向前走吧,鲜花自会在两旁开放!”

  “妙极了,可毫无效果。把手枪留在车上,听话,否则我不要你了!见鬼,我记得坐垫下有一件衣服的,你说我穿运动衫看上去如何?”

  “有魅力极了!还是校运会上那个网球冠军漂亮的身材,一点没变。”少尉说。

  “那就这样儿了,说不定能迷住那帮老头儿呢,使他们饶了我。”

  最高执政官下了车。老头儿们呼啦啦地围上来。她那穿雪白网球衫的身躯显得那么年轻柔美,像一株白玉兰立在一堆老核桃中。

  “你……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啊!”一个老者颤微微地说,拐枚几乎点到最高执政官的鼻子上。“在那些人中,我就看你还懂事,我选了你,可你……叛逆,孽种!”

  接下来说话的老者好像比上一个稳重,但话的分量绝不轻。

  “我们这个古老的文明,对家庭有着别的文明无法比拟的神圣感,正是以这无数个神圣的坚固的家庭为舟,我们的文明渡过了五千年的岁月长河来到今天。现在,这个国家却要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不承认家庭的存在!天理不容啊!!”

  “老大爷,我们到公路边去谈好吗?您看……”那根拐枚使最高执政官执动弹不得。

  “看看你这个样子,像个淘气的小丫头!你的衣服呢?看看这个样子……”

  “一个女孩子向我要,我……”

  “好啊,衣服都送了人,别说是执政官了,你像个正派孩子吗?!”

  “不要家?不要家?!野兽还有家呢!”

  “老大爷,看我们堵了多少车……”

  “野兽还要家呢!!”那个至少有二百一十岁的老者声嘶力竭地重复着。

  “可野兽,比如我最喜欢的袋鼠,并没有保证婚姻家庭的宪法法律啊。我们到那边去吧,老大爷……啊!”

  那根合成纤维拐杖抡圆了,啪地抽在最高执政官的脸上。

  “你……你敢对长辈这么粗鲁地说话,啊?!啊?!……”老者气得喘不上气来,人工心脏的警报灯在他胸前吱吱地闪着红光。

  少尉双眼冒火,猛扑上去,但被最高执政官有力地拉住了。

  “我再次请老人家们离开公路,好吗?”那一击反而使她的声音更加平静,但多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这种力量在她的话中很少出现,但确实是属于她的,只是不显示罢了。

  老人们终于散开了。

  “真对不起,同志们,都是由于我。”最高执政官拉着为维持秩序累得气喘吁吁的巡逻警察的手说。

  “执政官同志,现在就可以以伤害罪逮捕那老家伙。”

  “不不,我到了那个年龄也许比他还可笑呢,那时你用吊车把我扔到路边!”

  “东方”车靠自动驾驶仪行驶。两个人坐在后座,最高执政官靠在她的警卫员的肩上,少尉心痛地抚摸着她脸上的那道肿痕。她们俩中间,放着那个大得出奇的头盔。

  “我真该戴上它的,那个小伙子真好。”最高执政官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