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将军,”罗宾斯说,“我反正不饿。”

“算你运气。”斯奇拉德又吃了几大口牛排。罗宾斯上校盯着将军的食物,实际上他饥肠辘辘,但说出来就太不明智了。罗宾斯在脑子里记住,下次再被叫来将军食堂开会,一定记得先吃东西。

斯奇拉德吞下一口牛排,把注意力放回罗宾斯身上。“上校,听说过埃斯托星系吗?别查脑伴,就说你知不知道吧。”

“没听说过。”罗宾斯答道。

“那么克兰娜呢?莫纳克亚呢?谢菲尔德呢?”

“我知道地球上的莫纳克亚,”罗宾斯说,“但我想你指的不是那儿。”

“当然不是,”斯奇拉德用叉子指了指凤凰星东侧的某个地方,“莫纳克亚星系在那个方向,就在凤凰行星的跃迁视界边上。那儿有新殖民地。”

“夏威夷人的?”罗宾斯问。

“当然不是,”斯奇拉德说,“根据我得到的数据,大部分是泰米尔人。星系不是他们命名的,他们只是住在那儿而已。”

“这个星系有什么特殊的?”罗宾斯说。

“特殊在不到三天前,特种部队的一艘巡洋舰在那里失踪了。”斯奇拉德说。

“遭到了袭击?”罗宾斯问,“被摧毁了?”

“没有,”斯奇拉德说,“就是失踪了。抵达后就失去了联络。”

“它呼叫过那儿的殖民地吗?”罗宾斯问。

“本来就不会呼叫。”斯奇拉德的语气很平淡,说明罗宾斯不该追问细节。

罗宾斯当然没有追问细节,而是说:“那艘船在重返真实空间时遇到了意外?”

“我们通过跃迁送去了传感无人机,”斯奇拉德说,“没找到飞船,没找到黑匣子,预计的飞行路线上没有船身残骸。什么也没有。就是消失了。”

“古怪。”罗宾斯说。

“一般,”斯奇拉德说,“真正古怪的是,这是本月如此失踪的第四艘特种部队飞船。”

罗宾斯目瞪口呆地盯着斯奇拉德:“你们失踪了四艘巡洋舰?怎么丢的?”

“唉,上校,要是知道,我们早就去踩断肇事者的脖子了,”斯奇拉德说,“而我却还在你面前吃牛排,岂不说明我们和其他人一样也还蒙在鼓里吗?”

“但你确实认为幕后有黑手,”罗宾斯说,“而不是飞船或跃迁引擎出了问题。”

“当然认为幕后有黑手,”斯奇拉德说,“一艘船失踪?可能只是意外。一个月失踪四艘船,这他妈肯定是异常。绝对不是飞船或引擎的问题。”

“你认为幕后黑手是谁?”罗宾斯问。

斯奇拉德被惹恼了,他放下餐具说:“老天啊,罗宾斯,你难道觉得我找你谈话是因为我没有朋友吗?”

罗宾斯忍俊不禁,说:“那么,奥宾人?”

“奥宾人,”斯奇拉德说,“肯定是他们。就是天晓得把查尔斯·布廷藏在哪儿的奥宾人。飞船失踪的星系要么靠近奥宾空域,要么附近有奥宾人曾经争夺过的行星。这条线索很单薄,但我们此刻只有这一条线索。我们不知道事情的发生经过和原因,希望你能帮我指个方向。”

“你想知道我们和狄拉克二等兵的进展?”罗宾斯问。

“不介意的话。”斯奇拉德说着又拿起餐具。

“进展缓慢,”罗宾斯坦陈道,“我们认为造成记忆漏出的是压力和感官输入。我们无法对他施加像上战场那样高强度的压力,但可以一次一点地把布廷的生活片段灌输给他。”

“布廷的记录?”斯奇拉德问。

“不是,”罗宾斯答道,“至少不是布廷撰写的报告和档案,也不是其他人提供的记录。这些东西并非来自布廷本人,而我们又不想引入外界视角。凯南和威尔逊中尉使用的是原始信息源,布廷的记录和笔记,还有布廷的东西。”

“你指的是布廷的个人物品?”斯奇拉德问。

“他拥有的物品,他喜欢的事物——还记得软糖豆吧?还有他认识的其他人的东西。我们把狄拉克带去布廷居住和成长的地方。你知道的,他就是凤凰行星本地人,搭交通艇下去没多久。”

“他倒是过得舒服,还能下去散心,”斯奇拉德嫌弃地说,“但你说进展缓慢。”

“更多的布廷意识正在呈现,”罗宾斯说,“但大部分似乎只是人格。我读过狄拉克二等兵的心理评估档案,到目前为止,他都算是被动型的性格,更倾向于接受事情发生在身上,而不是促使事情发生。和我们共事的第一周,他确实如此;但过去这三周以来,他越来越过度自信和有领导欲望,也就是说从心理学角度讲,他越来越像从前的布廷。”

“这么说,他正变得越来越像布廷。很好,”斯奇拉德说,“他回忆起什么了吗?”

“呃,缓慢就缓慢在这儿,”罗宾斯说,“回来的记忆非常少,而且大部分和家庭生活有关,而不是工作。我们给他播放布廷口述的工作记录,他总是一脸茫然地听着。给他看布廷小女儿的照片,他就会焦躁不安一分钟,然后告诉你拍照时发生了什么。情况让人很挠头。”

斯奇拉德嚼着牛排,陷入思考。罗宾斯趁机享用了几口凉水——其实没有他说的那么提神。

“关于小女儿的记忆没有唤起什么相关记忆吗?”斯奇拉德问。

“有时候会,”罗宾斯说,“有张照片是布廷和女儿在某个研究基地,让他想起了布廷在那里完成的部分工作,是意识缓存的早期研究,时间在他返回凤凰星空间站、开始使用我们获得的康苏科技之前。但就布廷为何决定叛变这个问题而言,他没想起任何有价值的内容。”

“给他看布廷女儿的其他照片。”斯奇拉德说。

“能找到的都给他看过了,”罗宾斯说,“其实并不多,而且这儿没有她的物品,玩具、绘画等等的一概没有。”

“为什么没有?”斯奇拉德问。

罗宾斯耸耸肩,答道:“她死在布廷返回凤凰星空间站之前,我猜他不愿意随身携带她的物品。”

“这么说就有意思了。”斯奇拉德说。他的视线像是聚焦在远方某处,说明他正在读取脑伴传来的信息。

“什么?”罗宾斯说。

“你说话的时候,我调取了布廷的档案,”斯奇拉德说,“布廷是殖民者,但他为殖民联盟工作的时候,却必须驻扎在军事研究局的设施内。来空间站之前,他的最后一个工作地点是科维尔科研空间站,听说过吗?”

“耳熟,”罗宾斯说,“但记不清了。”

“据说是个零重力实验室,”斯奇拉德说,“搞生物医学研究,所以布廷才去了那儿,但研究的主要是武器和导航系统。有意思的来了,空间站实际上位于一个行星环上空,离环面仅有一公里。用行星环的碎石测试近距导航系统。”

罗宾斯听懂了。有行星环的石质行星很罕见,有人类殖民地的就更稀奇了——殖民者更愿意选择体育场大小的石块千年落一回的地方,而空中还有军事研究局的空间站绕轨道飞行的,恐怕就只有那么一个了。

“奥玛。”罗宾斯说。

“奥玛,”斯奇拉德赞同道,“人类不再拥有的殖民地。我们永远无法证明袭击殖民地和空间站的是不是奥宾人。有可能是勒雷伊人袭击了殖民地,他们在和人类作战时削弱了兵力,在得到补充前又遭到了奥宾人的袭击。因此我们不可能为此事向奥宾人宣战。我们只知道还没等人类聚集军队前去收复,奥宾人就宣布了对那个星系的宗主权。”

“而布廷的女儿就在那个殖民地。”罗宾斯说。

“根据伤亡名单,她在空间站,”斯奇拉德把名单发给罗宾斯过目,“那个空间站很大,有家属区。”

“天哪!”罗宾斯说。

“你知道,”斯奇拉德漫不经心地说,叉起最后一块牛排送进嘴里,“科维尔空间站遭到攻击时,并没有被完全摧毁。事实上,有可靠数据表明,空间站大体完好无损。”

“哦。”罗宾斯说。

“包括家属区。”

“啊,好吧,”罗宾斯忽然明白过来,“我想说我已经不喜欢你的主意了。”

“你说狄拉克的记忆对压力和感官输入的响应最强烈,”斯奇拉德说,“带他去布廷女儿死去的地方,布廷女儿的全部私人物品应该也在那儿,这应该算是非常带劲的感官输入了吧。”

“只有一个小问题,那个星系属于奥宾,由奥宾拥有并守卫。”罗宾斯说。

斯奇拉德耸耸肩。“这就是压力的来源。”他说。他把餐具在盘子上摆在“完毕”的位置,从面前推开盘子。

“麦特森将军之所以接管狄拉克二等兵,就是因为将军不希望他死在战场上,”罗宾斯说,“把他扔进奥玛空域似乎违背了这个愿望,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