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冰微笑着对韩方说:“韩方,跟我来吧。”

韩方跟着她进了里间,看到一群人正在实验台前忙碌着,纪冰带着他进了一个小隔间,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韩方,你躺上去。”纪冰温柔地说。

“这…算是入会仪式么?”韩方问了一句,纪冰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推他胸口,韩方不由自主倒在了床上。

“纪师姐…我…”

纪冰却已经爬上了床,跨在了他身上,和韩方四目相对,脸上不由得现出一片晕红,这是什么入会仪式?韩方恍惚地想,是不是也太离谱了一点?

难道,难道纪冰对他…

纪冰俯下身,用温绵的手掌轻轻握住他的双手,把它们拉过头顶,伸到床沿。韩方心中一片迷茫,又若有期待,就在这时候——

“咔咔”两声,他双手手腕一紧,已经被两个冰冰凉、硬邦邦的东西牢牢框住,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纪冰已经跳下床,在床尾的什么地方一按,又弹出两个金属环,把他两只脚踝扣住。

“你干什么?难道是SM…”韩方惊呼出声。

“对不起,韩方。”纪冰偏过头,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今晚的行动必须万无一失。刚才说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做人体实验,我们不知道要达成预期的效果,所需要的剂量究竟是多少,如果剂量小,不会造成根本伤害;如果剂量太大,直接致死,也可能不会有用的。所以必须找志愿者做个实验,但一时又找不到可靠的人…”

韩方发起抖来,“这么说,你们难道要让我…让我…”他心念电转:这么个实验室,怎么会有张床?不显然是为了做实验用的吗?自己怎么这么蠢,这都没想到?

纪冰点点头,“本来方志明是志愿的献身者,谁知道路上出了意外,现在一时没有其他人选,也只能找你了。”

难怪方志明说话藏头露尾的,原来是要我来当替死鬼?

“那个,不是。”韩方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师姐。如果是别的实验倒也罢了,这东西会让我变成…变成植物人的!”

纪冰叹了口气,“韩方,我们没有强迫你,是你自己一定要跟来,而且刚刚宣誓愿意为科学献身。”

韩方一时无话可说,在恐惧中冷汗从背上渗出来。

“韩方,我们一直很谈得来。”纪冰苦口婆心地说,“你要理解,这不是针对你,只是为了消灭想重返中世纪的蒙昧宗教势力,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譬如我们潜伏在教会中的同志,不免也会牺牲自己,和爱德华兹他们同归于尽。本来我也不介意拿自己做实验,但是像我这样的理科博士,对社会比较有价值,相对来说,牺牲你这样的文科男,是一个更理性的选择。”

“胡说,你他妈的——”韩方再也忍不住骂出口,但一句脏话还没骂完,就被纪冰拿起一块毛巾堵上了嘴。

“你放心。”纪冰柔声说,像一个母亲在哄不肯打针的孩子,“我保证这个过程不会有多少痛苦。对了,以后你将永远成为我们科学鼹鼠会的名誉成员,我们已经给你起了一个ID,就叫小白鼠。”

她叹了口气,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在他头边扳了几下,韩方感到自己的脖子和脑袋也被两边好几根冰凉的金属条固定住了。纪冰来回测试了几次,确定他已经被牢牢束缚住了,满意地点点头,拍拍他的脸蛋,转身出门。韩方欲哭无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惹上这场大祸。

他忽然深深地羡慕起刘烨来。以前他觉得每天那样活着和死去,是何等悲惨之事!但现在他发现,刘烨其实只是缺乏记忆而已,仍然有自己的生命和意识,而他很快就会…

两个男生走进房间,将他连人带床推进里面的大房间,房间大约四五十平方米,是乳白色的,中间有一张手术床,房里陈列着许多他叫不出名目的医学器械,像是燕大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但又比那高级。

他们首先给韩方打了麻醉,让他颈部以下都瘫软无力,但却仍然保持清醒。然后把他从铁床上解下来,放在手术床上,明晃晃的无影灯照得韩方眼睛发花。他们忙进忙出,为韩方测量了身高、体重、心跳、血压以及体温等数据,又在他身上贴上电极,为他做了心电图。韩方看到他们在一部背对着他的显示屏前指指点点,口中说着难懂的术语,似乎是对他的身体状况表示满意。

然后他们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韩方想跳下床来,却还是动弹不得。不久,又有四个穿着生化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人走进房中,每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韩方难以分辨其中是否有纪冰。他想抗议或者求饶,但嘴被堵上,只能发出呜呜的含糊叫声。一个面罩被戴在了韩方脸上,韩方知道即将从塑料管里灌进来的肯定不会是氧气。

最后的时刻到了。公元纪二十年和虚空纪五百多天的生活在他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掠过:爸爸,妈妈,老师,同学,哥们儿,还有…

他们把面罩的另一头接在一个有剧毒标志的方形容器上,小心翼翼地要拧开上面的气阀。韩方拼命挣扎,竭力想说什么。其中一个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停止了动作,取出韩方口中的毛巾,“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是纪冰。

“如果…如果…”韩方不争气地流着泪说,“如果你有机会碰到一个叫艾薇的女孩——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只知道她叫艾薇,大概穿着黑色的连衣裙,一米六五左右——请你告诉她,我不能陪她去毛纳基山了,也许她记错了,那是另一个人,让她珍重。还有那个数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纪冰耐心听他说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话,柔声问:“说完了?”

“不不,还有。”韩方懦弱地泪如雨下,“纪师姐,你还是放我一马吧。以前你是那么好的人啊,虚空纪的第一天,我们不是还在医院救人吗,还有后来我们还一起…”

纪冰的目光中流露出歉意,“黑暗时代降临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韩方,牺牲掉你,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文艺复兴以来五百年的科学和人性解放不能因此断绝。韩方,你的牺牲非常有价值。”

“不不,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