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刚才的位置,韩方在水下摸索着,抓住了陶莹长长的头发,想把她拽上来,陶莹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揪住他不放,反把他拖向水下深处。韩方想甩开她又力不从心,慌乱中还吞了好几口水,开始觉得眼前发黑,再顾不上陶莹,只是拼命挣脱着,不知过了多久,陶莹的力道弱了下去,被他挣开了。
韩方甫得自由,忙钻出水面大口呼吸了几下,然后又潜下水,在水底污泥中找到已沉底的陶莹,这下他可以不太费力地抱住陶莹,足下蹬水,浮出了水面。
他们离岸边已经很远,韩方看到湖心岛的石舫就在附近,于是抱着陶莹,用仰泳的姿势游过去,将陶莹的身体托上石舫,自己再爬上去。做完这些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无暇休息,忙去查看陶莹,发现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呼吸若有若无,肚子圆鼓鼓的。他仿照书上说的法子,将陶莹的身体翻过来,撬开她的嘴,让她尽量吐出口鼻和呼吸道里的积水,然后平放,进行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但不知是为时已晚,还是他的动作有误,陶莹始终没有醒来,再一探陶莹的呼吸,似乎已没有了。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就在他面前死去了。
韩方谈不上悲伤,只是被一阵无力感所笼罩,坐倒在石舫上,一时懒得再站起来。早晨的阳光照在面前陶莹挂满水珠的身体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在湖光间仿佛一幅哀婉的油画。韩方呆呆看着,心中木然。
过了许久,韩方才站起身,打算把陶莹的尸身踢下水去,让她的裸尸不至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下。但面前的女人却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原来没死?”韩方缩回脚,有些惊喜地说。
陶莹支起身子,猛烈咳嗽了起来,趴在石板上又吐出了好几口水。韩方帮忙拍着她的背。陶莹呕了好一阵,吐了不少湖水出来,忽然莫名地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韩方没好气地问。
“原来游泳…游泳的感觉是这样的,我总算领略了。”
“你是说溺水的感觉吧?”韩方没好气地讥刺道。
“嗯,溺水。”陶莹懒懒地说,“比游泳还有意思…对了,你为什么要救我?”
“总不能看着你淹死吧?”
“这年头,淹不淹死,没有任何区别。”
韩方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方说:“这个…至少如果你淹死了,现在——我是说此时此刻——我们就不能坐在这里说话了。总有某些事情会不一样。”
“可归根结底,那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或许说起来很幼稚…”韩方吞吞吐吐,“我希望大家还能像往日…还能像以前的人一样,像人一样活着…当然我知道这不现实,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但是看到你在水里挣扎,我还是没法走开,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陶莹吃吃笑了起来,忽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你的想法还真可爱。告诉你吧,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Just let it be.”
“Let it be…”韩方喃喃轻叹。
“不过…”陶莹搂过他,在他唇上深深一吻,“还是谢谢你,这是对你的…犒赏。”
感觉到陶莹微带湖水腥味的唇舌,热切的欲望在韩方体内燃烧起来。他得承认,自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这欲望就被挑起了。是的,我们回不去了,他无力地想,过去的两百多个日夜不可能当它们没存在过。这个世界已经乱七八糟,一切人,一切事。
就让我们沉溺吧,让我们放纵吧,在时间之海的深处,在这个没有时间的深渊里。
他苦笑着,反手抱住了陶莹,感到她肌肤的滑腻,像是一条滑动的蛇,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却也格外魅惑。
陶莹老练地引导着他,亲吻着他湿漉漉的身体,让他迅速兴奋起来。他们沉浸在两性间最古老的嬉戏中,渐渐都有了几分暖意。陶莹断断续续地吟咏着什么诗歌,抑扬顿挫的韵律伴随着轻曼撩人的动作,好像是英文:
When I consider every thing that grows,
Holds in perfection but a little moment,
That this huge stage presenteth nought but shows,
Where on the stars in secret influence comment;
When I perceive that men as plants increase,
Cheered and checked even by the self-same sky,
Vaunt in their youthful sap,at height decrease,
And wear their brave state out of mem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