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喜欢走路。”莫尼奥说。
“这是弗雷曼传统。”雷托说。
莫尼奥叹了口气。“其他人过几分钟就准备好。我出来时赫娃在用早餐。”
雷托没有作答。他陷入了关于夜晚的记忆之中,包括前一晚以及拥挤在过去的成千上万个夜晚——那些云朵、星辰和雨丝,那茫茫黑暗和分散在宇宙各个角落的熠熠光点,他挥霍过那么多夜晚,多得就像自己的心跳。
莫尼奥突然问道:“您的侍卫呢?”
“我让她们吃饭去了。”
“我不希望看到她们把您一个人留下!”
莫尼奥清脆的声音在雷托的记忆中响起,暗示着言外之意。莫尼奥害怕一个失去神帝的宇宙。他宁愿死也不愿见到这样一个宇宙。
“今天会发生什么?”莫尼奥问。
这个问题不是问神帝,而是在问先知。
“今天风中的一颗种子可能成为明天的柳树。”雷托说。
“您知道我们的未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莫尼奥近乎歇斯底里……排斥一切不能直接感受的事物。
雷托转脸瞪着莫尼奥,一股明显压抑着的怒火让总管畏缩了。
“管好你自己,莫尼奥!”
莫尼奥颤抖着深吸一口气。“陛下,我无意冒犯。我只是想……”
“朝上看,莫尼奥!”
莫尼奥不由抬头望向无云的天空,晨光比先前更亮了。“看什么,陛下?”
“顶上没有一块保你安全的天花板,莫尼奥。只有一片充满变数的开阔天空。迎接它吧。你的每一种感官都是应对变化的工具。这样说你有没有明白点?”
“陛下,我来只是想请示您什么时候出发。”
“莫尼奥,请你对我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陛下!”
“但如果你活在自我欺骗里,谎言对你而言就像是真话。”
“陛下,即便我说了假话……也是无心的。”
“听上去有几分道理。可我知道你没说出口的恐惧是什么。”
莫尼奥哆嗦起来。神帝的心情糟糕到极点,每一个字都带着十足的威胁。
“你害怕一个意识觉醒的帝国,”雷托说,“你有理由害怕。马上叫赫娃过来!”
莫尼奥一个急转跑进驿馆。他仿佛捅了一个虫子窝。不一会儿鱼言士就陆续出来了,围着御辇散开。大臣有的透过驿馆窗户向外张望,有的出来躲在深深的屋檐下,不敢靠近雷托。在骚动中,赫娃现身在宽大的正门里。她沉稳地缓缓迈着步子,从阴影里向雷托走来,下巴高抬,目光寻找着他的脸庞。
一见赫娃,雷托的心情就开始平复了。她穿着一件他以前没见过的金色长袍,颈部和长袖袖口处都镶有银色和翠绿色的花边。深红色齿状下摆几乎及地,缀着沉沉的绿穗带。
赫娃含笑站定在他面前。
“早安,亲爱的。”她柔声说道,“你干了什么,把可怜的莫尼奥搞得这么烦躁?”
见其人闻其声,雷托已经镇静下来,并露出微笑。“我干了一直想干的事。我施加了一种影响。”
“当然是这样。他告诉鱼言士你在发脾气,非常可怕。我们该怕你吗,亲爱的?”
“只有拒绝自力更生的人该害怕。”
“啊,是的。”她踮起脚尖转了一圈,甩开新袍子,“你喜欢吗?鱼言士送给我的。她们亲手做的装饰。”
“亲爱的,”他语带警告,“装饰!这就是你为牺牲作的准备。”
她走上前倚着御辇,从下方凑近他的脸,佯作正经地问道:“她们会牺牲我吗?”
“有的愿意这么做。”
“可你不会同意的。”
“我们俩的命运是紧紧相连的。”他说。
“那我不用害怕咯。”她抬起手,碰到他一只银色皮肤的手,她发现他的手指开始颤抖,便猛地将手抽回。
“对不起,亲爱的。我忘了我们结合在一起的是灵魂而不是肉体。”她说。
刚才那一碰使他的沙鲑皮肤抖个不停。“潮湿的空气让我过度敏感了。”他说。慢慢地,颤抖才止息下来。
“我不会为不可能发生的事而后悔。”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