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怎么要求我也不过分。”

“我希望用我们的爱来反驳你。我叔叔马尔基谈起过你的灵魂。”

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赫娃把他的沉默当作鼓励。“他说你是探究灵魂的终极艺术家,你首先洞察的是自己的灵魂。”

“可你叔叔马尔基否认自己有灵魂!”

这句回答声音粗哑,但她并没有结束这个话题。“我还是认为他说得没错。你是研究灵魂的天才,无与伦比。”

“你只需要对枯燥的事物长期保持耐性,”他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现在他们已经上了通往沙厉尔围墙最高点的长坡。他落下御辇的轮子,关闭了浮空器。

赫娃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几乎淹没在车轮的吱嘎声和四周的奔跑声中。“不管怎么说,我可以叫你亲爱的吗?”

他的嗓子已经不完全是人类的了,但他记得以前也曾发出过这种憋堵的声音:“可以。”

“我天生是伊克斯人,亲爱的。”她说,“我为什么不分享一下伊克斯人的机械主义宇宙观呢?你知道我是怎么看这个宇宙的吗,我亲爱的雷托?”

他只是瞧着她。

“我总能感受到超自然现象。”她说。

雷托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连自己听着都觉得怒气冲冲的:“人人都在创造自己的超自然。”

“别对我生气,亲爱的。”

可怕的刺耳声再次响起:“我绝不会对你生气。”

“可你和马尔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她说,“他永远不会告诉我是什么事,不过他经常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饶过他。”

“因为我从他那里学到了东西。”

“你们两个发生过什么,亲爱的?”

“我不想谈马尔基。”

“求你了,亲爱的。我觉得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我对马尔基说,有些东西也许不该被人类发明出来。”

“就这些?”

“不止。”他不情愿地继续说道,“我的话惹恼了他。他说:‘你认为假如世界上没有鸟,人类就不能发明飞机!你这个蠢货!人类可以发明任何东西!’”

“他叫你蠢货?”赫娃惊愕地问。

“他说对了。他所否定的恰恰就是真相。他给了我一个远离发明的理由。”

“这么说你害怕伊克斯人?”

“当然害怕!他们会发明出大灾难来。”

“那你怎么办?”

“加速往前跑。历史是发明与灾难之间永不停歇的一场赛跑。教育能起点作用,但永远不够。你也必须跑。”

“你在跟我分享灵魂,亲爱的。你知道吗?”

雷托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转而盯向莫尼奥的后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显而易见,他在刻意掩饰着什么。队伍已走过第一道缓坡,正在转向,开始攀上环墙大道西段。莫尼奥迈着他特有的踏实步伐,很留心地面上的落脚点,但他身上出现了某些新苗头。雷托觉得他疏远了,不再满足于伴行在圣上的“风帽脸”旁边,也不再以主人担负的天命为己任。东面是沙厉尔,西面是河流和农场,但莫尼奥哪边也不看。他另有目标。

“你还没回答我呢。”赫娃说。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是的。我开始了解你了。”她说,“我对你的恐惧有了一些感觉。我想我已经知道你活在哪里了。”

他心中一凛,扭头瞧她,发现她正紧盯着自己。真令人惊讶。他无法从她脸上移开视线。一阵深深的恐惧传遍全身,他感到双手开始抽搐。

“你活在恐惧与爱的交界处,同时拥有这两种感情。”她说。

他连眼睛都不眨。

“你是神秘主义者,”她说,“你把自己保护起来,只因为你处在宇宙中心向外观望,而且看待事物的方式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你害怕同别人分享这个,但你又最渴望把它分享出来。”

“你看到了什么?”他轻声说。

“我的内心既不能看也不能听。”她说,“可我看见了我的雷托皇帝,我爱他的灵魂,我知道你真正理解的那唯一一件事。”

他避开她的目光,怕她继续往下说。他发抖的双手带着整个前节部位颤动起来。

“爱,这就是你理解的东西。”她说,“爱,这就是全部。”

他的双手止住了颤抖。两颊各流下一行眼泪。泪水沾上他的“皮风帽”,冒出缕缕青烟。他感到了灼痛,并为之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