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他冒的险。我能在你眼睛里看到,赫娃,你懂的。他的身体让你反感吗?”

“已经不了。”她说。

艾达荷在失望中磨了磨牙。“他让我作呕!”

“亲爱的,你不能这么说。”赫娃说。

“你也不能叫他亲爱的。”莫尼奥说。

“你宁愿她摸索着去爱某个邪恶的庞然大物,任何一个哈克南男爵做梦都不敢把自己变成这么一个人。”艾达荷说。

莫尼奥努了努嘴,说:“圣上跟我说起过这个与你同时代的恶老头,邓肯。我认为你不了解你的敌人。”

“他是个肥胖的、怪物一样的……”

“他追求感官享乐。”莫尼奥说,“肥胖原本是副作用,后来可能成了一种乐趣,因为肥胖是对别人的挑衅,而他就爱挑衅。”

“男爵只祸害几座星球,”艾达荷说,“而雷托祸害的是整个宇宙。”

“亲爱的,请别!”赫娃想拦住他说这种话。

“让他口出狂言。”莫尼奥说,“我也有过年少无知的时候,就像赛欧娜和这个可怜的傻瓜,我说话也是这副腔调。”

“这就是你让亲生女儿去送死的理由吗?”艾达荷问。

“亲爱的,你说得太狠了。”赫娃说。

“邓肯,你有个缺点,就是总爱歇斯底里。”莫尼奥说,“我警告你,歇斯底里会培养无知。你的基因有活力,你也能在鱼言士中激发出一点活力,但你不是个好长官。”

“别想激怒我。”艾达荷说,“我还不至于蠢到跟你动粗,可你也别太过分。”

赫娃想握住艾达荷的手,但他把手抽了回来。

“我知道自己的地位。”艾达荷说,“我就是个卖力气的跟班。我能扛厄崔迪的旗子。把那面黑绿色大旗扛在背上!”

“无能之辈靠歇斯底里维护手中的权力。”莫尼奥说,“厄崔迪人的统治是一门与歇斯底里不沾边的艺术,是一门对权力运用负责的艺术。”

艾达荷把自己往后一推,站起身来。“你那该死的神帝什么时候负过一点责?”

莫尼奥低头看着杂乱的桌面,并保持这个姿势说:“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他一人担当。”这时莫尼奥抬起头来,眼睛仿佛蒙了一层霜。“邓肯,你没胆子去了解为什么他要对自己做那些事!”

“而你有胆?”艾达荷问。

“就在我火气最大的时候,”莫尼奥说,“他在我眼里看到了他自己,他说:‘你怎么敢对我动怒?’就在那时——”莫尼奥咽了口唾沫——“他让我看到了恐惧……也是他曾见过的恐惧。”泪水从莫尼奥的两眼涌出,沿脸颊流下。“我只感到幸运,不必像他那样去作决定……我会很满足于当一个跟班。”

“我触摸过他。”赫娃轻声说。

“那么你也知道?”莫尼奥问。

“我没看见,但我知道。”她答。

莫尼奥低声说道:“我几乎为此而死。我……”他颤抖了一下,接着抬头望着艾达荷。“你不能……”

“你们都去死吧!”艾达荷大吼一声,转身冲出房间。

赫娃盯着他的背影,表情十分痛苦。“哦,邓肯。”她细声说。

“你看见了吗?”莫尼奥问,“你错了。不管是你还是鱼言士都降不住他。而你,赫娃,你反而在毁他。”

赫娃一脸痛苦地转向莫尼奥。“我不会再见他了。”她说。

对于艾达荷,走向寓所的这段路成为他记忆里少有的艰难时刻。他竭力把面孔想象成能掩盖内心动荡的塑钢面罩,不能让旁边的任何一名卫兵看出自己的痛苦。他不知道大部分卫兵都能准确地猜到他的情绪,并产生同情。她们每一个都仔细地对邓肯们的简报做过功课,知道如何判断他们的心理。

快到寓所时,艾达荷遇上内拉正慢慢地从对面走来。她那犹豫不决、若有所失的神情让艾达荷收住脚步,连自己的心事也暂时忘记了。

“‘朋友’?”他在离她几步远时打了个招呼。

她瞧过来,从那张四方大脸明显可以看出,她是突然间认出他来的。

这个女人真是怪模怪样的,他想。

“我不再是‘朋友’了。”她说着与他擦身而过,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艾达荷转动脚跟,盯着她渐远的背影——那副壮实的肩膀,那一大堆肌肉缓缓移动的感觉,吸引着他的目光。

生育这个人是什么目的呢?他暗想。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他自己的问题重又涌了上来,比先前更加揪心。他迈了几步来到门口,走入房间。

进到屋内,艾达荷在身体两侧捏紧拳头,站了片刻。

我与任何时代都脱离了关系,他想。奇怪的是,这并没有给他一种解放感。他明白,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将会淡化赫娃对他的爱。她会看不起他。不久之后她就会把他看作是一个完全受情绪摆布的坏脾气小傻瓜。他能感觉到自己正从她心目中渐渐消失。

还有那个可怜的莫尼奥!

对这位卑顺的总管所奉行的原则,艾达荷有了大致的了解。义务与责任。当一个人面临艰难抉择时,这是一个多么安全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