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荷眨眼间抽刀出鞘,向莫尼奥猛刺过去。他出手迅疾,不料莫尼奥反应更快——侧身一闪,同时将艾达荷绊倒在地,把他脸朝下按在地板上。艾达荷两手向前乱抓,试图翻身跳起,接着又迟疑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竟然攻击起了一个厄崔迪人——莫尼奥正是厄崔迪人。艾达荷在震惊之下一动也不动。

莫尼奥起身站定,往下看着他,脸上现出一副古怪的悲哀神情。

“你要杀我,邓肯,最好背后偷袭。”莫尼奥说,“这样还能有几分把握。”

艾达荷单膝跪起,一只脚踩在地板上,但保持这个姿势没动,手里还紧握着那把刀。莫尼奥动作太快了,而且那么优雅——那么……那么举重若轻!艾达荷清了清嗓子:“你是怎么……”

“他花了很长时间育种才有了我们,邓肯,我们的各方面都得到了强化,包括速度、智力、自制能力、反应能力。你只是……只是一款老型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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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打游击的常说什么吗?他们声称自己没有经济体系,因此他们的反叛不会被经济战打败,还声称他们恰恰寄生在自己要推翻的体制上面。这些傻瓜只是算不清自己必然要付出的代价而已。这种做法只有死路一条。要知道,这场戏在奴隶制国家、福利国家、等级制宗教国家和社会主义官僚国家里反复上演——在任何创造并维持相互依存关系的社会中都不可避免。这条寄生虫太长,没有寄主就无法生存。

——《失窃的日记》

雷托和赛欧娜整个白天都待在沙丘的阴影里,只随着日头的移动而移动。他教她正午时分如何钻入沙下防暑,或者待在温度相对较低的沙丘间岩石层。

到了下午,赛欧娜会爬近雷托取暖,他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总是有多余的热量。

他俩偶尔聊上几句。他向她诉说一度在此地盛行的弗雷曼式美德。她刺探着他的秘事。

有一次,他说:“你也许会觉得奇怪,来到这里,我的人性反而最强烈。”

听了他的话,她却没有充分意识到自己作为人类的脆弱,也没有想到她或许会死在这儿。即使在不说话的时候,她也没有拉起蒸馏服的面罩。

雷托知道这是一种无心之失,而直言相告并不会有什么好处。

天色向晚,夜寒渐渐侵入沙漠,他为她唱起《口述史》未收录的远征之歌。她喜欢他珍爱的一首歌,《列特进行曲》,这让他备感欣慰。

“货真价实的老调子,”他说,“来自前太空时期的古老地球。”

“你能再唱一遍吗?”

他在最悦耳的男中音里选了一个,这位早已作古的艺术家曾在大大小小的音乐厅里一展歌喉。

遗忘之墙遮我眼眸,

古老瀑布飞挂墙后,

万川汇一湍流奔涌!

浪花飞舞,

凿土成窟,

巨流滚滚涛声隆隆。

他唱完后,她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是一首奇怪的进行曲。”

“他们喜欢这首歌,因为它经得起分析。”他说。

“分析?”

“在我们的弗雷曼祖先来到这座星球之前,夜晚是讲故事、唱歌和吟诗的时间。而到了沙丘时代,这些事情都挪到了白天,穴地里是不见天日的。晚上他们要出去四处活动……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可你刚才说的是分析。”

“这首歌表达了什么意思?”他问。

“哦。这……这只不过是一首歌。”

“赛欧娜!”

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火气,没有吭声。

“这座星球是沙虫的孩子,”他警告她,“而我就是沙虫。”

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满不在乎地答道:“那告诉我这歌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