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内拉的女人是谁?”
“你见过内拉了!好。”
“她和赛欧娜像姐妹似的。那个大块头!那里头究竟有什么事,雷托?”
“你希望有什么事?这重要吗?”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粗人!她让我想起野兽拉班。你绝对看不出她是女的,除非她……”
“你以前还见过她一回。”雷托说,“那次她叫‘朋友’。”
艾达荷不声不响地盯着他看了片刻,仿佛穴居动物感觉到鹰隼的逼近。
“这么说你信任她咯?”艾达荷说。
“信任?什么是信任?”
是时候了,雷托想。他能看见艾达荷的想法在成形。
“信任来自忠诚的誓言。”艾达荷说。
“就像你我之间的信任?”雷托问。
艾达荷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就是你对赫娃·诺里干的事?婚姻、誓言……”
“我和赫娃已经彼此信任了。”
“你信任我吗,雷托?”
“要是我连邓肯·艾达荷都不能信任,那我就没人可信了。”
“如果我不信任你呢?”
“那么我会可怜你。”
艾达荷就像挨了一巴掌。他睁大眼睛,憋了一肚子不满。他渴望信任别人。他渴望一去不复返的奇迹。
接着,他的思路似乎突然来了一次跳跃。
“前厅里的人能听见我们说话吗?”他问。
“不能。”可我的日记能!
“莫尼奥非常生气。谁都看得出来。但他离开的时候像一只温顺的羊羔。”
“莫尼奥是贵族。他离不开他的本分、他的责任。只要用这些东西来提醒他,他就消气了。”
“所以你就是这样控制他的。”艾达荷说。
“他自己控制自己。”雷托说着,想起了莫尼奥从备忘器上抬起目光,不是为了得到确认,而是为了进一步唤起责任感。
“不。”艾达荷说,“他控制不了自己,是你在控制。”
“莫尼奥把自己封闭在过去。这不是我干的。”
“可他是贵族……一个厄崔迪人。”
雷托眼前浮现出莫尼奥苍老的面容,心想贵族毫无疑问会拒绝履行他最后的职责——急流勇退,隐没到历史中去。他一定是给撵开的。一定。从来没有贵族顺应过变革的大势。
艾达荷继续问道:“你是贵族吗,雷托?”
雷托微笑道:“最后的贵族死在我心里了。”他又想:特权培养傲慢。傲慢加剧不公。毁灭的种子开花结果。
“我可能不参加你的婚礼。”艾达荷说,“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贵族。”
“可你是。你就是使剑的贵族。”
“保罗比我使得好。”艾达荷说。
雷托用穆阿迪布的嗓音说:“因为我是你教的!”随后又恢复往常的声音:“贵族有个不明说的责任——教导他人,有时还要靠残酷的以身示范。”
接着他想:高贵的血统总要走向贫穷,而小圈子婚配又使其愈来愈衰弱。这为拥有财富和能力的人打开了机会的大门。新晋富豪脚踩旧制度登上权力的巅峰,就像哈克南人曾经做到的那样。
这种现象周而复始一成不变,雷托觉得任何人都应该看出它已经融入了人类的生存模式,这类模式因跟不上时代而早为人类所遗忘,但从未消失。
不,我们仍然携带着残渣余毒,我必须把它们肃清。
“有没有一块处女地?”艾达荷问,“有没有一块我能去的处女地,好永远摆脱这一切?”
“假如有这样的处女地,也一定是由你来帮我开辟的。”雷托说,“就目前来看,不存在一个别人跟不上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你不放我走咯?”
“你愿意走的话可以走。其他死灵曾经尝试过。我跟你明说,不存在处女地,无处可躲。从很早很早以前一直到现在,人类就像被一种危险的黏合剂粘成了团,好比一个单细胞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