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怀塞尔点点头。

“一台维护良好的机器比人类雇工更可靠。”雷托说,“我们可以相信机器不会因情绪波动而分散注意力。”

卢怀塞尔终于开口说话了:“这是不是表明您打算废除关于不得使用有害机器的芭特勒禁令?”

“我向你发誓,”雷托用冷冰冰的轻蔑语调说道,“你要再敢暴露这种愚蠢,我会把你公开处决掉。我不是你的‘神谕’!”

卢怀塞尔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没有把话说出来。

安蒂克碰了碰同伴的手臂,让卢怀塞尔浑身一颤。安蒂克用近乎完美的音言柔声说道:“我们的神帝永远不会公开反对芭特勒圣战的禁令。”

雷托冲她笑了笑,这是一种微微的赞许。看一个行家使出最强功力不啻一种享受。

“凡是拥有意识智慧的都很清楚,”他说,“我的选择也是有局限性的,有些东西我无法干涉。”

他能看出来,两个女人正在揣摩他话语中的多重指向,掂量着可能携带的含义和意图。神帝是否在转移视线,吸引她们去关注伊克斯人,而自己却另有所图?他是不是在暗示贝尼·杰瑟里特是时候站队反对伊克斯人了?他的话有没有可能除了字面意思之外其实别无深意?无论他是怎么想的,都不能掉以轻心。毫无疑问,他是全宇宙有史以来最阴险狡诈的生灵。

雷托沉着脸望向卢怀塞尔,心里明白这只会加深她们的疑惑。“我给你提个醒,马库斯·克莱尔·卢怀塞尔,你好像忘记历史上那些机器泛滥的社会给我们的教训了。正因为机械设备的出现,人们才学会了像使用机器一样相互利用。”

他将目光转向莫尼奥。“莫尼奥?”

“我看到他了,陛下。”

莫尼奥伸长脖子将视线越过贝尼·杰瑟里特的随从。邓肯·艾达荷从远端的大门进入空阔的觐见厅,大步流星朝雷托走来。莫尼奥没有放松警惕,他依然不信任贝尼·杰瑟里特。同时,他还摸清了雷托这番训话的意图。他在考验,永远在考验。

安蒂克清了清嗓子:“陛下,我们会得到什么奖赏?”

“你们很勇敢。”雷托说,“很明显这就是选中你们担任特使的原因。很好,下一个十年你们的香料配额保持不变。至于其他方面,我不计较你们怀揣香料萃取物的真实目的。我是不是很慷慨?”

“慷慨至极,陛下。”安蒂克说,声音里不带丝毫怨恨。

邓肯·艾达荷匆匆经过女人们,停在莫尼奥旁边抬头望着雷托。“陛下,有人……”他刹住话头,瞧了瞧两个圣母。

“但说无妨。”雷托命令道。

“是,陛下。”他有些勉强,但还是服从了,“有人在本城东南角向我方发动袭击,我认为这是声东击西,因为现已接到报告,城内和禁林里也发生了暴力事件——有许多团伙在分散行动。”

“他们在捕杀我的狼。”雷托说,“不管是林子里还是城里,他们的目标都是我的狼。”

艾达荷不解地皱起了眉。“城里的狼,陛下?”

“捕食者也好,”雷托说,“狼也好——对我来说没有本质区别。”

莫尼奥倒抽一口冷气。

雷托朝他微微一笑,看到别人顿悟的那一瞬间是多么美妙——仿佛突然揭下眼罩,豁然开朗。

“我已经调集了大批卫兵保护这个地方。”艾达荷说,“他们守卫在……”

“我知道你会的。”雷托说,“现在仔细听好,我告诉你怎么布置剩余兵力。”

在两个圣母惊愕的目光下,雷托开始向艾达荷交代具体的伏击地点、每支队伍的人数(有些甚至具体到人)、行动时间、所需配备的武器,以及每一处的详细部署。艾达荷运用强大的记忆力分门别类记下了每一条指示。他因聚精会神于雷托的口述而无暇提出疑问,直到雷托说完,他才面露疑惧之色。

雷托似乎能洞穿艾达荷的底层意识,对他的念头一览无遗。我是老雷托公爵忠心耿耿的战士,艾达荷在想,那位雷托,也就是眼前这位的祖父,救了我,抚养我,视同己出。然而,即便那位恩人有一部分存在于眼前这位身上……两者依然不是同一个人。

“陛下,您为什么需要我?”艾达荷问。

“因为你的勇武和忠诚。”

艾达荷摇摇头。“可是……”

“你服从命令。”雷托说话的同时,注意到圣母正在分析这些话。真话,只说真话,她们是真言师。

“因为我欠厄崔迪人一份情。”艾达荷说。

“这就是我们彼此信任的基础。”雷托说,“邓肯?”

“陛下?”艾达荷的语气说明他已经稳住了心神。

“每处至少留一个活口,”雷托说,“否则我们就白费工夫了。”

艾达荷略一点头,沿来路大踏步走出了大厅。雷托心想,离去的艾达荷已经截然不同于刚刚进来的那个艾达荷,但这需要一双极其敏感的眼睛才能看得出来。

安蒂克说:“这都是鞭打那个大使引起的。”

“的确如此。”雷托同意道,“将你的所见所闻如实转述给你的上级,可敬的赛亚克萨圣母。并转达我的话:相比猎物,我宁愿与捕食者为伴。”他瞥了眼莫尼奥示意其听令。“莫尼奥,禁林里的狼都折损了,原岗位全部顶上猛士。务必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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