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个老师不小心泄密了?”

“是我叔叔自己。”

雷托爆发出一阵大笑。“真调皮啊!”他说,“好一个调皮鬼!”

“陛下?”

“这是他对你主人们的报复。他不愿意从我的宫廷调走。他当时对我说接任的人比白痴还不如。”

赫娃耸耸肩。“我叔叔是个复杂的人。”

“仔细听我说,赫娃。你在厄拉科斯星的某些联系人可能对你有危险。我会尽可能保护你。明白吗?”

“我想我明白,陛下。”她抬起眼严肃地看着雷托。

“现在我要你带条口信给你的主人们。我很清楚他们一直在听取一个公会领航员的意见,而且还以危险的方式与特莱拉人开展合作。转达我的话:他们的企图再明显不过了。”

“陛下,我不知道……”

“我清楚他们是怎么利用你的,赫娃。所以,你还可以告诉你的主人们,你将成为我宫廷里的终身大使。此后我不欢迎其他任何伊克斯人。假如你的主人们不听我的警告,还想再来跟我对着干,我会把他们全灭掉。”

她的双眼涌出泪水,顺着面颊滚滚而下。雷托庆幸她没有做出双膝跪地之类的失控举动。

“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她说,“真的。我劝他们一定要服从您。”

雷托能看出来这的确是事实。

真是不可思议的尤物啊,这个赫娃·诺里,他想。她仿佛是善德的一个缩影,显然这是她伊克斯主子们育种和训练的结果,他们精心算计过她的表现会对神帝产生怎样的影响。

比较了记忆里的无数祖先之后,雷托把她看作一位理想化的修女——富有爱心和自我牺牲精神,而且无比真诚。这就是她的本性,是她借以安身立命的倚靠。她毫不费力就可以做到坦率真诚,她也能有所保留,但那是怕给别人带去痛苦,雷托看得出后一点是贝尼·杰瑟里特对她施加的最大影响。赫娃生性爽直、敏感、和蔼可亲。雷托几乎察觉不出她有什么心计。她似乎毫不掩饰心理活动,胸怀坦荡,且善于倾听(又一个贝尼·杰瑟里特的特点)。她毫无诱人的媚态,而这正是她深深吸引雷托的地方。

他曾在一个类似的场合对以前某个邓肯说:“关于我的一个事实,有些人明显表示怀疑,但你必须明白——有时我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幻觉,在我这副已经面目全非的躯壳里面,藏着一具机能完备的成年人身体。”

“具备所有机能吗,陛下?”邓肯问。

“所有机能!我身上已经退化的器官依然有感觉。我能感觉到双腿,是那种不会去留意却又实实在在的感受。我能感觉到人类腺体的搏动,其中有些其实已经永久消失了。我甚至还能感觉到生殖器,虽然理智告诉我它早在几百年前就退化了。”

“当然如果您清楚……”

“理智无法抑制感觉。那些退化的器官仍然存在于我自己的记忆里,存在于我所有祖先的分身上。”

雷托看着站在面前的赫娃,虽然他很清楚自己是没有颅骨的,昔日的脑子已经变为遍布准沙虫躯体的庞大神经节网络,却仍然毫无用处。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依然能感觉到脑子在老地方疼,他依然能感觉到颅骨在抽动。

赫娃只是往他眼前一站,就唤醒了他失落的人性。他难以承受这份重负,绝望地悲声说道:“你的主子为什么要折磨我?”

“陛下?”

“把你派过来!”

“我不会伤害您的,陛下。”

“你的存在就是伤害我!”

“我不知道,”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们从来没告诉我他们在干什么。”

他镇定下来,柔声说道:“退下吧,赫娃。忙自己的事去,但只要我一传你,就必须立即回来!”

她静静地离开了,雷托能看出来她同样在受折磨。毫无疑问,她为雷托牺牲的人性而深感悲伤。雷托所领悟的她也已经领悟到了:他们俩本可以成为朋友、情侣、同伴,成为至亲至近的一对异性伴侣。是她的主子们有意识让她领悟的。

伊克斯人太残酷了!他想。他们很清楚这将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痛苦。

赫娃的离去让雷托不禁回忆起她的叔叔马尔基来。马尔基是个残酷的人,但雷托反而很喜欢他的陪伴。马尔基具备他那个种族的所有勤劳美德,也染上了足够多的恶习,这让他显得很有人味。马尔基在雷托的鱼言士里纵情声色。“您的女神们”,他是这么称呼她们的,现在雷托只要一想到鱼言士,脑海中总免不了冒出马尔基给她们起的诨号。

我为什么现在想起马尔基了?不仅仅因为赫娃。我应该问问她,她被主子们派过来究竟带着什么任务。

雷托犹豫着是否把她召回来。

只要我问,她就会和盘托出。

神帝为什么姑息伊克斯人?搞清这个问题是历任伊克斯大使的一项使命。伊克斯人知道什么也瞒不住神帝,背着他拓建一块殖民地更是异想天开!他们是在试探他的底线吗?伊克斯人怀疑雷托并非真正需要他们的工业。

我从来不隐瞒对他们的看法。我对马尔基说:

“技术创新者?不!在我的帝国里,你们是违反科学禁律的罪犯!”

马尔基笑了。

雷托恼火地责备道:“为什么要把实验室和工厂秘密设置在帝国疆域之外?你们瞒不了我。”

“是的,陛下。”马尔基还在笑。

“我知道你们的企图:放一点这样那样的消息到我的帝国里来扰乱人心!引发公众的怀疑和质疑!”

“陛下,您本人就是我们的一个大客户!”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很清楚,你这个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