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奥恩城的设计流传着一个让人百听不厌的故事,是我创造和传播的。说曾经有一个民族,他们的君王必须一年一度在漆黑的夜里穿过人群,不带武器,不穿盔甲。这位神秘的君王行走时还要身穿发光的衣服,而在夜色掩护下的臣民只穿黑衣,也从不搜查他们是否有武器。”

“这跟奥恩城……跟您都有什么关系?”

“嗯,显然,假如这位君王能活着走完全程,说明他是个好君王。”

“您不搜查武器?”

“不公开搜查。”

“您觉得民众把您当成故事里的君王。”这不是一个问句。

“很多人是这样。”

艾达荷盯着雷托深埋在灰色“皮风帽”里的面孔。那对蓝上加蓝的眼睛不带感情色彩地回看着他。

美琅脂眼,艾达荷想。但雷托说他已不再服用香料。身体分泌的香料已经能满足他的瘾头。

“你不喜欢我的神圣的亵渎、我的强制性稳定。”雷托说。

“我不喜欢您扮演神!”

“但是神统治一个帝国,就像指挥乐队逐个乐章演奏一首交响乐。我的表演只有一个局限,那就是我只能待在厄拉科斯星。我必须在这里指挥交响乐。”

艾达荷摇着头,又去看城市平面图。“尖塔后面的这些楼房是干什么用的?”

“供客人用的低一档的馆舍。”

“他们看不见广场。”

“能看见。房间里有伊克斯设备可以投映我的影像。”

“而内圈能直接看到您本人。您怎么走进广场?”

“我亮相时中间会升起一座舞台。”

“他们会欢呼吗?”艾达荷直视雷托的眼睛。

“允许欢呼。”

“你们厄崔迪人总是自以为能名垂青史。”

“你这么来理解欢呼真是太聪明了。”

艾达荷再看城市地图。“这儿是鱼言士学校?”

“在你左手下面,没错。赛欧娜就是给送到这所学院受的教育。那一年她十岁。”

“赛欧娜……我必须多了解了解她。”艾达荷思忖着说。

“我向你保证这件事绝不会有任何障碍。”

艾达荷随着皇家队伍前行,鱼言士逐渐减弱的吟唱声让他回过神来。前方御辇已驶入一条长长的下坡道,通往广场地下宫殿。仍在阳光里的艾达荷举头环顾闪亮的尖顶——这是一种在图纸上无法感受的现实。广场仿佛环绕着一座巨型阶梯看台,阳台上挤满了人,个个都默默俯视着这支巡行队伍。

这些享有特权的人没有欢呼,艾达荷想。阳台上无声的人群让艾达荷心里充满不祥之感。

他走入下坡隧道,一过入口就看不见广场了。越往下,鱼言士的吟唱声就越轻。四周的脚步声被奇怪地放大了。

现在好奇心取代了令人压抑的不祥感。艾达荷仔细观察四周。隧道地面平坦,设有人工照明,非常宽。艾达荷估计能容纳七十人并排行进。这里没有欢迎人群,只有一列间距很大的鱼言士岗哨,她们没有吟唱,只是心满意足地盯着自己的神一驶而过。

艾达荷还记得广场地下这个庞大建筑体的平面图——这是一座隐秘的城中城,只有神帝、大臣和鱼言士才能在里面独自行动。然而从图纸上看不见那些粗大的立柱,也感受不到这里警卫森严的宏阔空间以及被众人脚步声和御辇吱嘎声打破的怪异宁静。

艾达荷突然看了看路边的鱼言士岗哨,这才发现她们的嘴唇一直在齐齐嚅动着默念一个词。他认出了那个词:

“赛艾诺克。”

19

“这么快又到节庆日了?”雷托皇帝问。

“已经过去十年了。”总管答。

想一想,以上对话是否暴露了雷托皇帝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口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