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集团是知名企业,经营着包括化工、航运、地产等诸多产业。常家位于檀木山麓,面向风景秀丽的枫叶海湾。住宅的内景装饰豪华,但却给人简练的感觉,看得出主人的品位。

  常近南将客厅里的人依次介绍给何夕,铁锒对他们自然是早就熟悉了。常青儿,常近南的大女儿,干练洒脱的形象使她有别于其他一些富家女。她不愿荫庇于家族,早早便外嫁他乡自己打拼。但天不佑人,两年前一场车祸夺去夫君性命,伤痛加上思乡,常青儿于几个月前回到家中,陪伴父亲。常正信,常近南唯一的儿子,二十五岁,半月前刚从国外学成归来,暂时没有什么安排,就留在常近南身边,帮助打理一些事务。

  何夕打量着这两位,脸上挂着礼节性的笑容,从表情上看不出他的想法。常青儿倒是有几分好奇地望着何夕,因为刚才父亲介绍时称何夕是博士,而不是某某公司的什么人,印象中自已的这个家很少有生意人之外的朋友光顾。何夕的目光聚焦在常正信身上,对方身着一套休闲装,悠然地斜靠在沙发上,对何夕的到来反应极其冷淡,只简单打个招呼便自顾自地翻起杂志来。何夕并非全部时间都盯着常正信,只是利用同其他人谈话的间隙偶尔瞅一眼而已。不过,对何夕来说这已经足够获取他想要的信息了。随着对常正信观察的深入,他对整件事情产生了兴趣,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起初当常近南请他来家中“驱鬼”时,他还以为这只是某个家里人有歇斯底里的发作现象,这在那些富人家里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现在他不这么看了。照何夕的观察,这个叫常正信的年轻人无疑是正常的,他应该没有什么精神方面的障碍。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会令他做出那些让自己的父亲也以为他“撞鬼”的事情呢?

  何夕问完话,常近南请他参观自己的书房,铁锒作陪。书房布置得古色古香,存有大量装帧精美的藏书,其中还有一些罕见的善本。何夕是个不折不扣的书虫,这样的环境让他觉得十分惬意。

  常近南一关上房门,就着急地问: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

  “老实说我觉得贵公子一切都好好的,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何夕慢吞吞地说。

  “我也觉得他很正常。”铁锒道。

  常近南有些意外, “你们一定是没有认真看。他一定有问题了,否则怎么可能逼着我将常氏集团的大部分资金交给他投资。虽然……”常近南欲言又止。

  “虽然什么?如果你不告诉我们全部实情,我恐怕帮不了你。”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常近南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仿佛还在犹豫,但最终,对儿子的担心占了上风, “虽然他本来已经做到了,但在最后一刻他却终止了行动。”

  “什么行动?”何夕追问道。

  常近南叹口气, “那是七天前的事。那天早晨,正信突然来到我的卧室,建议我将所有可用的资金立刻交给他投资到欧洲一家知名度很小的公司。我当然不同意,正信很生气,然后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问他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可靠的内幕消息,他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和我吵。这件事让我的心情很糟糕,身体也很不舒服,所以那天我就没去办公室,不料上午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常近南迟疑了一下,然后在书桌的电脑键盘上敲击了几下, “你们看看吧,这是当天上午公司总部的监控录像。”

  看上去,画面显然经过了加工剪辑,因为屏幕显示的是从几个不同角度拍摄的图像。画面上,常近南正走进常氏集团总部的财务部,神色严峻地说着什么。

  “据财务部的人说,是我向他们下达了资金汇转的命令。”

  “可那人的确是你啊。”铁锒端详着画面说,“你们的监控设备是顶尖水平的,非常清晰。”

  “也许除了我自己之外,谁都会这样认为。哦,还有青儿,她那天上午和我一起在家。这人和我长得一样,穿着我的衣服,但却不是我。”

  “会不会是常正信找来了某个演员装扮成你,以便划转资金?”何夕插话道, “对不起,我只是推测,如果说错了请别见怪。”

  “世上没有哪个演员有这样的本事。我和那些职员朝夕相处,他们不可能辨别不出我的相貌和声音。”常近南苦笑, “你们没有见到当他们事后得知那不是我时的表隋,他们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画面上,常近南做完指示后离开,在过道里踱着步,并时不时地在窗前驻足眺望远处。几分钟后,他突然再次进入财务部,神色急切地说着什么。

  “那人收回了先前的命令,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常近南解释道。

  这时,画面中的常近南急匆匆地进到一间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锁上门,搜索了一下四周后,在墙上做了一个动作。

  “他堵上了监控摄像头,但他不知道会议室里还有另一个较隐蔽的摄像头。”

  那人面朝窗外伫立,双手撑在窗台上,从肩膀开始整个身躯都在剧烈颤抖。从背影看,这似乎是一个无比痛苦的过程,有好几次那人仿佛都快要栽倒在地。这奇怪的一幕持续了大约两分钟,然后那人缓缓转过头来……

  “天哪,常正信!”铁锒发出一声惊呼。

  砰的一声,书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黑影闯了进来。 “为什么要对外人讲这件事?你答应过不再提起的!”来人正是常正信,但这已经不是客厅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常正信了,他直勾勾地瞪着屋里的几个人,眼睛里闪现着妖异的光芒。“瓶子,天哪,你们看见了吗?那些瓶子。”说完这话,他脖子猛然向后一挺就要倒下去,何夕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快拿杯水来。”何夕急促地说。

  常正信躺在沙发上,喝了几口水后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望着四周,似乎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何夕语气和缓地说。

  常正信迷茫地望着何夕, “我怎么在这里?真奇怪。”他看到了常近南,“爸爸,你也在,我去睡觉了。晚安。”说话间他起身朝门外走去。

  “好了,何夕先生,你大概也知道我面临的处境了吧。”常近南幽幽开口道, “事后我问过正信,但他拒绝答复我。我现在最在意的就是家人的平安。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够帮我了,只要你开口,我不在乎出多少钱。”

  “嗯,那好吧。老实说,吸引我的是这个事件本身,不是钱,不过你既然开了口,我也就不客气了。”何夕随手在书桌上抓起一张纸,草草写了一行字递给常近南。

  铁锒迷惑地望着何夕。虽然何夕的事务所的确带有商业性质,但他从未见过何夕这样主动地索取报酬。不过,比他更迷惑的是常近南,因为那张纸上写的是:请立刻准备一张到苏黎世的机票。

  铁锒抬起头,正好碰上何夕那招牌似的坏笑,“常正信不是在瑞士读的书吗?”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也许那里会有我们想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