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尝试了,我们成功了,我代表我们的全体指战员感谢领导部门、全体战友和市民对我们的信任,并保证将以我们的力量为上海的保卫做出更大的贡献。”杨建南说得很简短,把话筒递还了主持人。

  “真是军队的Superstar啊,”主持人恭维着,“杨中校……哦……我已经不能称您为中校了……”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总政治部经过紧急审核,杨建南中校授一级战斗英雄勋章!上校军衔!”

  他打开了手中的盒子,一级战斗英雄的勋章在扑上来的镁光下光辉刺眼。隆重的军乐响起,年轻的女军官捧着托盘登台,托盘上是两杠三星的肩章。

  我敢打赌解放军有不少上校,不过没有任何一个有杨建南那么风光,在那么多人的视线下光辉隆重地扛起了上校军衔。他今年多大?好像是31岁,林澜说的。比我大七岁,比我高四阶,我想我31岁的时候不过是一个上尉吧,依旧坐在工作台前算泡泡。

  我忽然注意到杨建南并未看那些耀眼的勋章和肩章。这个铁板样的家伙安静地看着台下。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看过去,那个角落里林澜轻轻地拍着巴掌,轻轻地笑。

  掌声震耳。

  所有人都鼓掌的时候,我和将军是唯二的两个例外,我注意到他站在人群的角落里,脸色生青。

  我紧追着将军的步伐出了展览馆的前门,我们背后还满是掌声笑声和音乐声,走出门却立刻被湿寒的夜风包裹。老家伙猛地一抖防雨风衣穿上,拉紧领口顶着微雨,大步流星地走下台阶,毫不理会在门口跟他打招呼的那位大校。

  黑色的奥迪立刻滑了过来,我拉开后门,将军闪了进去,一拍身边的座位:“坐这里!”

  我有点诧异,通常我是做前排,不过我看得出他招我一起离开是有话要说。我钻进车里,和他并排而坐。

  “去哪里?”司机打着方向盘。

  将军随便地挥了挥手,挺得笔直坐在那里,嘴角线条拉得铁硬,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像是一只蓄势的狮子,牙齿已经磨得雪亮了——这是他最可怕的时候。

  “怎么了?”我试探着问。

  我知道他这一脸的杀机有非同寻常的理由……至少跟我的理由不同。

  将军没有立刻回答我,他缓缓地举起手在脸上用力揉了揉,像是要把那一张生铁一样的脸揉得柔软一些。

  “他是电,他是光,他是唯一的神话,他就是他妈的Superstar!”他忽然发作了,低声吼叫,额头的青筋夸张地跳着,这只狮子像是要扑出去吃人。

  我笑了起来,我想到了他的手机铃声和沈姐门背后S.H.E.的大幅招贴。将军猛一扭头,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像是刀子要从我脸上剜去一块肉。

  我又犯错了,这个场合实在不该笑的。

  将军抽回目光,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这帮好大喜功的家伙,这一次的错误会把所有人送去见马克思!”

  我感觉到了那话里的酷寒,什么都不敢应。

  奥迪无声地滑行在空无一人的南京西路上,车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江洋,你有没有感觉最近泡防御平衡指挥部的人员增加了?”过了许久,将军自己打破了局面。

  “嗯。”

  “全部的泡防御发生器都已经安置完成,全部的后备技术力量已经进入到一线,我们把手里所有的筹码都赌上了,可是胜算越来越小……”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什么?”

  “市委领导们不相信,这个防御圈快要撑不住了!它就要炸掉了!”

  “什……么!?”我觉得脊背上滑过一道冰流,整个人呆在那里。

  将军的嘴角掠过一丝极残酷的冷笑:“怎么了?害怕了?是不是连你也根本没有想过,我们会失去那层泡泡?”

  “想过也许会死掉……但是没想过这玩意儿会炸掉。”

  “会炸掉的,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阿尔法文明的方程式中也可以推导出来。我们提交过一份报告提醒上海大炮的负责人,也就是杨建南,还有军委对上海大炮的直接负责人,你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我们说上海大炮只能作为一个威慑武器,除非准备与城共亡,否则上海大炮绝不能开炮!可惜没有人相信,甚至没有人听,他们关心的是阿尔法文明什么时候会回来,他们相信那些我们见都没见过的外星人提供的防御!”将军一拳砸在司机座椅的后背,“真他妈的见鬼!”

  “可是……上海大炮和泡防御有什么关系?”

  将军在我脑袋上拍了拍:“动脑子。你有没有想过,泡防御圈的能源是什么?地球上所有的能源形式都不足以支撑这样一个防御圈,它可以卸去相当于千万吨级氢弹爆炸的光流轰击,可以瞬间把上百吨的物质化为灰烬,可以覆盖上海那么大的一个城市。”

  “不知道,大概不是我能理解的东西。”

  将军点点头:“我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整个上海堡垒的核心部分,完全是由阿尔法文明构筑的,包含泡防御和上海大炮。它们开放给我们的只是一个控制接口,我们知道如何去平衡它、维护它,却不知道细节。但是我清楚一点,就是这个核心系统只有一个,而不是两个!”

  “老大你是说……其实上海大炮和泡防御根本就是一个东西?”

  “毫无疑问!它们不仅是同质的能量,而且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它们使用的是同一个能量源。你是在现场的人,你知道上海大炮开炮的瞬间泡防御的能量分部变化是怎样的。你能平衡么?”将军冷笑,“杨建南的这次轰击杀灭了多少只虫子?1000只?这个损耗对敌人来说很快就能弥补,你看见过那些捕食者再生的速度。可是对能量源的损耗呢?虽然我们不知道那个能量源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它已经被摧毁性的重创了!”

  “有这么严重?”

  “记得你那份关于新德里被摧毁的报告么?”

  “嗯。”

  “新德里为什么会变成一场灰雨?纽约为什么会陆沉?”将军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因为……他们都发射了约束场大炮……”我悚然一惊,全身像是泡在冰水里那样。一直以来,我忽略了一个细微的相似处:这两个堡垒在陷落之前的三个月内都有约束场炮火开炮的记录,尤其是在纽约大炮连战连捷的时候,忽然启动陆沉,是因为泡防御的能量供给出现超出理解的下降。

  “你猜对了,因为他们反击了,这种反击等于放弃防御。现在我们已经反击过了……”将军静了一刻,“明天我会提高你的保密级别为A级,旁听指挥部参谋会议。”

  “没搞错吧?我?A级?”我愣了一下。

  “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了,换在古代皇帝当政的时候,是要灭口的。”将军竖起手掌,在我脖子上轻轻扫了一下。

  一个预备役中尉,可以旁听指挥部的参谋会议?保密级别提高为A级?这是某些高级军官也不能接触的绝密级别。也许这算是一种殊荣,不过为什么我觉得它更像一个阴谋?我老爹从小教导我没有下馅饼雨的上帝,人家对你太好总要小心。

  “好吧,我知道推脱也没用。”事到如今,我只能撑着硬上了。

  “那个东西……是活的!这些东西都是活的!”将军咬着牙。

  “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