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要你们出来助拳的时候没人,不该你们出场尽来捣乱。”

  “有什么事情我和二猪失了义气没给你助拳么?”大猪的好奇心明显是被调动了。

  我没了脾气:“算了,这事儿你们没法助拳。”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大猪恍然大悟的声音:“哦……那我明白了!那你带上尉同志去检查一下泡防御发生器16号吧。我们距离那边最近的技术员就是你,今夜上空聚集的捕食者数量大得可怕,很可能是一轮新的轰炸,别出事。”

  电话挂断了,林澜正在一旁看我。

  “有没有兴趣顺路去检查泡防御发生器?”

  “无所谓。”她睡眼惺忪,甩掉鞋子抱着双腿缩在车座上。

  我出示了泡防御指挥部带着紫色槐花标记的预备役军官证:“我是来检修泡防御发生器的。”

  年轻的宪兵仔细查验了我的证件,端详我的面容,而后冷冷地端详我背后的林澜。

  “指挥部的林上尉,她是来……”我耸耸肩,“视察工作进度的。”

  林澜瞪了眼睛看我,我回瞪回去。

  铁丝网门洞开了,惨白的灯光下,是7488部队特有的银色单翼鹰标志。

  “喂!把后面那个工具箱给我!”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从机械臂的控制台前退出来,对着林澜喊。

  周围看不见人影,只有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我距离我二十米远的地面上,仰头看天。这里方圆一公里的地面都被绝缘的软质橡胶覆盖,表面上贴了防滑的胶粒,让人想起学校的塑胶跑道。那时候我们的跑道边也坐着零零星星这样的女孩,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等她们的男孩跑完全程。

  “哪一个?”

  “黑色的,金属外壳的那个。”

  林澜很听话地爬起来,从一大堆工具箱里翻出了一个,拎着向我走来。我笑了笑,她总是这么听话的,只要你说林澜,你帮我一个忙吧,于是林澜就去了,你甚至可以叫她给你买一个冰淇淋,不过她会说那么你给我两份钱,我自己也要吃一个……可是我知道她的心里并不是一个听话的乖女孩。她会撒谎会骗人,就像第一次我看见她的时候。

  “给你。”她把工具箱放在我脚下,站在那里不走。

  “你离远一点,”我说,“这里可能有静电。”

  “嗯,”她答应着,“发生器有问题么?”

  “还看不出来,不过能量反应在衰减,波动指数也很大。”我递给她一个护目镜,“戴上。”

  我自己也扣上一个目镜,把工具箱里的指令卡插进卡槽里。这个指令卡不是所有技术人员都有的,我是早期受过硬件培训的人,持有这张卡,意味着我可以打开泡防御发生器的内部电路。机械臂缓缓地伸展出去,它足有十五米长度,顶端附有监视器,我瞄着屏幕缓缓地修订位置。

  发生器是一个高达60米的黑色巨大柱形物,全部是以含铱的钛合金板材包裹,顶部有白色的耀眼亮光透出来,而它直接和泡界面相接。泡界面并非是像一个倒扣的铁锅那样扣在上海的上空,在泡防御发生器所在的位置,界面会极度弯曲,形成一个下凹的点,像是一根针从上面刺了下来,针尖指在泡防御发生器的顶端。

  可是这张泡界面并不破裂就是了。

  机械臂上的芯片和阀门锁接触了,厚达三十厘米的钛金板缓慢地下移,整个机械臂自动进入了内部电路进行接驳。我看着屏幕上自动调出的监视界面,上面不同的数字开始快速闪动。

  整个检查过程要消耗掉20分钟,20分钟内我不能离开这里。

  “你找个地方歇着还是在这里陪我聊天?”我说。

  “陪你在这里聊天吧,别的地方也没意思。”林澜认真地看着那个半融在夜幕里的巨大机械,她微微嘟起嘴来,像个小孩一样满是好奇。

  “好玩么?”我说,想嘲笑她一下。

  “嗯,有点意思,我没有来过这里,我又不是技术员。”林澜难得的老实。

  我心里动了一下:“你为什么参军?”

  “我小时候被娇惯得很厉害,”林澜背靠在机械臂控制台的外壁上,仰头看着天空,“我爸爸是个大校,在总政。那时候他在保定,我和妈妈住在北京,他很少回来看我们,每次都给我留一大堆的作业,看我的成绩单。他总是对我说,澜澜要好好学习,爸爸回来看你的成绩。然后又给我报了素描班手工艺班和古筝班,我记得我小时候就总是妈妈带着我在北京街头跑,从一个班赶下一个班,那时候风沙蛮大的。”

  “我可没那些事,我记得我整天就是打街机了,我娘熟悉学校周围每个街机室,找不到我就一个一个去转。”

  “可是我不喜欢上课,后来我就逃学了。”

  “哦?后来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逃学,也许只是为了告诉我爸爸我不想那样,让他知道只是偶尔告诉我要好好学习当个乖女孩是没用的。现在我也这么想,要长成一个乖女孩可不容易。”

  “你还算蛮乖了。”

  “你这么觉得?”

  “表面上。”

  “嗯,”林澜漫不经心地应了,“可是我逃了学不知道往那里去,又不敢离开学校太远,周围的地方我都不熟悉。我就坐在学校后面基建工地的沙堆上,玩我爸爸买给我的变形金刚。”

  “你还玩变形金刚?”

  “嗯,我小时候不是一个喜欢娃娃的女孩……我把变形金刚埋在沙子里再挖出来,埋进去再挖出来,埋得越来越深。终于有一次我再也挖不到它了,我使劲的挖啊挖啊,挖了整个下午,坐在那里哇哇大哭。”林澜声音低低的,“我那时候才知道我真的是很喜欢我爸爸买给我的那个玩具,后来我想他是我一生里最重要的男人了。”

  “嗯,然后呢?”我觉得我无需说什么,现在只要听就好了。

  “后来爸爸知道了我逃学,狠狠地打我。可是我那时候已经玩野了,说什么都不听。他打了我,我立刻就跑出去。学校几个学习不好的男孩都和我很熟,带着我在周围瞎混,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们还唱着歌在路上闹,就是不愿意回家。每次爸爸都是忍不住了来找我,然后又是打我,可是我还是往外跑。”

  “嗯。”

  “再后来他殉职了。”

  我沉默了一下,没能接上话,林澜低头下去,脸侧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参军,只是因为我想像我爸爸那样。”她甩了甩头发。

  “像你爸爸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