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秒。”张皓的声音变得嘶哑。

  “9!8!7!6!5!4!3!2!1!0!”

  所有人都盯着屏幕,谁也不知道下面一次轰击发生在哪里,这个大东西的主炮简直就是死亡之手。

  我觉得身上木了一下,心律监视界面上我的心脏出现瞬间的停动。我看见了不曾见过的东西。我面前的屏幕上,是模拟出来的能量分部等势面图,平滑得像是一张马鞍。而现在这张马鞍形的弧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突起!它像是一根中世纪骑士的长矛直指上方,高度急剧地飙升,一瞬间突破了Z轴的最大值。屏幕显示变为闪烁的红色,凄厉的警报声忽然响起,像是一根钢丝锯着瓷片。

  我迅速取了那个突起的位置,报出来的结果是(234.23,123.14),这是个熟悉的坐标。

  “这是……哪里?”

  我忽然明白发生了!我知道它的到来不会超过五秒钟,然后我想明白这件事也许已经用掉了两秒!

  “冲击波!!!”我来得及做的事是摘下耳机,对着整个办公室大吼。

  所有人都像我一样猛地踢开椅子抱着头趴下。

  像是有一只巨大的雄蜂在大厦外振动翅膀,嗡嗡声的频率急剧升高,迅速超过了人耳能够接收的两万赫兹。可是我知道那个可怕的空气振动还在,有如锐利的针刺在我耳膜上一样,我的牙齿咬在一起涩得像是咬着沙子。

  灯忽然全部黑了!

  “嘭”的一声巨响,这个高频带来的可怕压力爆炸开来。像是一双巨大的手按住了我的胸口……不……是一柄木槌击打在我的胸膛上,下一个瞬间,我又觉得肺里的气拼命地要寻找缝隙钻出去,胸口的压力骤然消失。我看见前方的整面玻璃幕墙碎了,碎玻璃像是被飓风吹着那样横扫整间办公室,就在我头顶掠过。我努力张大嘴,却不是要呼喊,这是为了避免内外气压不均衡,这种强大的冲击波可能导致耳膜破裂。

  (234.23,123.14)是中信泰富广场在坐标图上的位置。

  刚才的一次轰炸,位置就在我们的头顶。光流的强度前所未有,泡防御几乎被洞穿,计算机自动启动了弹性防御。这个泡泡一样的东西像是一个被轻触的肥皂泡那样向内产生了一个弯曲,消解了光流轰击的力量,但这个瞬间却会产生向下的冲击波。它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差不多等于音速,从1500米的高空,在不到5秒钟内到达中信泰富广场。如果现在有人站在楼外,一定会看见这栋全部以钢化玻璃覆盖的大厦在一瞬间自上而下产生了一个波形,随着这个波形迅速下落,整栋大楼的外壁全部崩毁!

  “都还活着么?”满地玻璃渣,将军第一个跳起来。

  人们依次跳了起来,我回头看了林澜的位置。她爬起来,呼吸急促,简单地整理了裙摆,又扑到面前的监视器上。大猪的位置就在我对面,他正按着键盘挂着两道鼻血,鼻孔张大,有力地吸了吸。这家伙看来是恢复最快的,据他说自己耳朵里没有平衡棒,所以我们去坐过山车,我和二猪都要吐晕了,大猪还能潇洒地吃着冰淇淋排队等下一趟。

  “目标A的能量反应再次升高,它还要发射!”张皓的声音。

  目标A就是那个大得可怕的东西,它正在蓄积下一次发射的能量。我跟着将军冲到已经没有玻璃的窗边,仰头看着上空。在绚烂的紫光里,头顶的天空扭曲,像是有人在那里放置了一片巨大的透镜。这是界面紊乱的迹象,整个泡防御都可能因为这个局部紊乱而崩毁。就算那些德尔塔战舰是傻子,它们也该明白现在该进攻哪里。我想起了我看见的那只侦察型的捕食者,它在中信泰富的上空,应该是在搜集这座大厦的资料,它们这次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彻底紊乱!无法修复!我们顶不住了!”不知道是谁在大吼。

  “安静!”将军的咆哮声镇住了大家,“修补正上方的缺口!快!”

  整个大办公室的日光灯在疯狂地跳闪,大楼已经接上了备用电源。控制系统每一台都自备大容量锂电池,没有断电也无需重启,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尽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看看能做什么。

  “下一次光流轰炸倒计时,120秒!”张皓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公共频道里。

  “什么?怎么这么快?”将军的声音。

  “这次它的能量蓄积速度明显升高,110秒。”

  “破损处能量反应开始升高,进入修复!”林澜的声音。

  “谁在执行修复?”将军的声音。

  “13号平衡员潘翰田。”大猪的声音在耳机里清晰安静。

  “倒计时90秒。”

  “所有人支持潘翰田,把缺口堵上!”将军的声音。

  “没有用,人多没有用,来不及了。”

  我站起来看大猪,他的手指爆豆一样在键盘上跳跃,大猪和我们所有人都不同,他是单手操作键盘,另外一手进行定位操作,这个技术使得他做平衡比我们快出很多。平衡等式在他的监视屏幕上迅速流动,缺损处的能量密度在急剧上升。我知道我帮不了他,他确实是我们中最优秀的技术员,没有人的速度能够追上他、给他提供支援。

  “60秒倒计时!”

  “潘翰田执行修复,张皓倒计时。其余全体准备,迎接冲击!”将军下了最后的指令。

  他自己却没有躲避,他冲到窗边死死地盯着天空中飘浮的那些东西,紫光照在他棱角锋利的脸颊上,他的脸看起来狰狞恐怖,像是要把那些东西嚼碎了吃掉。

  我冲到角落,那里几个合金的安全舱已经被人占了。我看着四周,有的人只是抱着头趴在工作台下面,有的人则扣上了安全头盔,抱住膝盖蜷缩在角落里,而有的人和我一样跑来跑去茫然不知所措。谁也不知道怎么迎接冲击,这不是飞机迫降,我们要面对的是强度相当于一颗氢弹的袭击,不是你说迎接就迎接,我们中没有超级赛亚人。

  一个人影从我面前闪过,我拉住她的胳膊:“你去哪里?”

  林澜回头:“去打开防火系统。”

  “别管什么防火系统了,现在是死活问题。”

  “你自己找地方躲好,不要管我!”林澜掰我的手。

  我没放。

  “烦死了!滚开!”林澜急了。

  “30秒倒计时!”

  我和林澜都呆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只剩30秒了,而是因为我们的头上落下簌簌的细灰,随之还有轻微的破裂声。我抬头看了一眼,猛地推着她的肩膀把她压在地上。就在同一个时刻,头顶的天花板落了下来,沉重地拍在地面上,我眼前一黑,只觉得眼耳口鼻里面全是灰尘。

  我扶着林澜爬起来,右手大臂上火辣辣的疼痛,刚才我用这只胳膊盖在林澜的头顶,不巧天花板里一个暴露的钢筋砸在上面了。我看了一眼废墟,半个办公室都被埋在灰尘里面了,好在没有危及角落里的大猪。混凝土结构里面露出了钢筋,这是32楼的承重梁塌了!废墟里面几处留着红黑的血,我知道有几个同事我不会再见到他们了,我记得他们的名字,可是现在我不能想。

  林澜的脸色煞白,眼睛里面满是惊恐,看着我。

  她要回头,我把她的脑袋拧了过来:“不要看!”

  我拉着她飞快地越过众多的工作台,冲出环形办公室,外面是会客厅。这是原来摩托罗拉在这里办公时的会客厅,征用以后没有改变这里的设置,里面只有一张茶几,几具黑色的真皮长沙发。

  “你……”

  我没有给林澜说话的机会,把她一把推倒在地下,抱起一具长沙发翻过来,把她扣在了下面。这东西其实不重,否则还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