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幕:可是即使在目前有限的技术发展空间里,人类也有可能造出世代飞船。

  破壁人二号:“逃亡的最大障碍不是技术。”

  字幕:那是国家间的争端吗?这届特别联大也许能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不能,发达国家完全有实力不顾发展中国家的反对,强行推进这个计划。

  破壁人二号:“逃亡的最大障碍也不是国家间的争端。”

  字幕:那是什么?

  破壁人二号:“是人与人之间的争端,也就是谁走谁留的问题。”

  字幕:这在我们看来不是问题。

  破壁人二号:“我们最初也这么想,但现在看来,这是一个不可能克服的障碍。”

  字幕:能解释一下吗?

  破壁人二号:“虽然你们已经熟悉人类历史,但这可能仍然很难理解:谁走谁留涉及到人类的基本价值观,这种价值观在过去的时代促进了人类社会的进步,但在这种终极灾难面前,它就是一个陷阱,到现在为止,甚至连人类自己的大多数,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陷阱有多深,主,请你相信我的话,最终没人能跳出这个陷阱。”

  “张叔,您不用忙着做决定,该问的都问到,这笔钱毕竟不是一个小数。”

  史晓明一脸诚恳地对张援朝说。

  “要问的还是这事儿的真实性,电视上说……”

  “您别管电视上怎么说,国务院发言人半个月前还说不可能冻结存款呢……

  理智地想想,您这么个普通老百姓,还在为自己家族血脉的延续着想。那国家主席和总理,怎么可能不为中华民族的延续着想?联合国,怎么可能不为人类的延续考虑?这届特别联大,就是要确定一个国际性的合作方案,并正式启动人类逃亡计划,这是刻不容缓的事啊。”

  老张缓缓地点点头,“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可我总觉着,这是很远的事儿啊,是不是该我操心呢?”

  “张叔啊,这是个误解,绝对的误解。很远吗?不可能很远了,您以为。逃亡飞船要三四百年后才启程吗?要是那样,三体舰队就能很快追上它们。”

  “那什么时候飞船能上路呢,”

  “您就要抱孙子了是吧?”

  “是啊。”

  “您的孙子就能看到飞船启程。”

  “他能上飞船?!”

  “不不,那不可能,但他的孙子能上飞船。”

  张援朝心里算了算,“这就是……七八十年吧。”

  “比那要长,战争时期政府会加紧控制人口,除了限制生育数量,生育间隔也要拉长,一代要按四十年算吧。大概一百二十年,飞船就可以启程了。”

  “这也够快的,那时飞船造得出来吗?”

  “张叔,您想想一百二十年前是什么样子?那时还是清朝呢,那时从杭州到北京得走个把月,皇帝到避暑山庄还得在轿子里颠好几天呢!现在,从地球到月球也就是不到三天的路。技术是加速发展的,就是说发展起来会越来越快,加上全世界都投入全力研究宇航技术,一百二十年左右飞船是可以造出来的。”

  “宇宙航行,是件很艰险的事吧?”

  “那不假,但那时地球上就不艰险吗?你看看现在这局势的变化吧,国家把主要经济力量用在建立太空舰队上,太空舰队不是商品,没有一分钱利润的,人民生活只能每况愈下,加上我们的人口基数这么大,吃饱饭都成问题。还有,您看现在这国际形势,发展中国家没有能力搞逃亡计划,发达国家又拒绝技术公有,穷国和小国绝不会罢休。现在不就纷纷以退出《核不扩散条约》相威胁,以后还可能采取更加极端的行动,说不定一百二十年后,不等外星舰队到达,地球上已经是战火连天了!到了您的曾孙的时代,还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呢!再说,逃亡飞船也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您拿现在的神舟飞船和国际空间站与它们比就闹笑话了。那些飞船很大的,每艘都像一座小城市,而且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圈,就是说像一个小地球,人类在上面不需外界供给就可以生生不息。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冬眠,这现在就可以做到了,飞船的乘客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冬眠中度过的,一百年感觉跟一天差不多,直到找到新的世界,或者和三体人达成协议返回太阳系,他们才会长期醒来,这不比在地球上过苦日子强吗?

  张援朝沉思着,没有说话。

  史晓明接着说:“当然,我跟你说实在话。正像您说的,宇宙航行确实是件艰险的事,在太空中遇到什么样的艰险谁都不知道,这里面,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延续您张家的血脉,您对此要是不太在意……”

  张援朝像被刺了一下似的盯着史晓明:“你这年轻人怎么说话呢,我怎么会不在意?’

  “不不,张叔,您听我说完,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即使您根本不打算让您的后人上飞船逃往外太空,这基金也是值得买的,保值啊!这东西一旦向社会公开发售,那价格会飞一样向上涨。有钱人多着呢,现在也没有别的投资渠道,屯粮犯法,再说,越是有钱就越要考虑家族的延续,您说是不是?”

  “是是,这我知道。”

  “张叔啊,我真的是一片诚心,现在,逃亡基金还处于起步阶段,只有一小部分对内部特殊人员发售,我弄到指标也不容易……反正您多考虑考虑,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和您一起去办手续。”

  史晓明走后,老张来到阳台上,仰望着在城市的光晕中有些模糊的星空。心里说:我的孙儿们啊,爷爷真要让你们去那个永远是夜的地方吗?

  周文王再次在三体世界的荒漠上跋涉,这时有一个很小的太阳升到中夭,阳光没有什么热力,但把荒漠照得很清晰,荒漠上仍空无一物。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周文王突然眼睛一亮,他看到一个人骑着马从天边飞奔而来。并远远地认出了那人是牛顿,于是冲他拼命地挥手。牛顿很快来到周文王身前,勒住了马,跳下来后赶紧扶正假发。

  “你瞎嚷嚷什么,是谁又建了这鬼地方,”牛顿挥手指指天地间问。

  周文王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拉住他的手急切地诉说:“同志,我的同志,我告诉你,主没有抛弃我们,或者说它抛弃我们是有理由的,它以后需要我们了,它……”

  “我都知道了,智子也给我发了信息。”牛顿甩开周文王的手不耐烦地说。

  “这么说,主是同时给许多同志发信息了,这样很好,组织与主的联系再也不会被垄断了。”

  “组织还存在吗?”牛顿用一条白手帕擦着汗问。

  “当然存在,这次全球性打击之后,拯救派彻底瓦解,幸存派则分裂出去,发展为一支独立的力量。现在,组织里只有降临派了。”

  “这次打击净化了组织,这是件好事。”

  “既然能到这里来,你肯定是降临派,但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是散户吗?”

  “我只与一个同志有单线联系,他除了这个网址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在上次可怕的全球性打击中,我好不容易才设法逃脱。”

  “你逃命的本事在秦始皇时代就表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