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就是逃亡基金啊。”

“嗨,老苗啊,你怎么信那个,你可不像是个容易受骗的人。”杨晋文不以为然地说。

“不不,”老苗看看两人,压低了声音,“那个年轻人叫史晓明,我通过各种路子查了查他的背景,他爸是在地球防务安全部工作!那人原来是市局反恐大队的队长,现在在防务安全部大小也是个人物。专门负责对付ETO!我这儿有个电话,就是他所在的那个部门的,你们可以自个儿去打听。”

张援朝和杨晋文互相看看,老杨笑笑,拿起酒瓶向自己的杯子里倒酒,“是真的又怎么样?真有逃亡基金这回事又怎么样?我买得起吗?”

“就是啊,那是为你们有钱人准备的。”老张醉眼朦陇地说。

杨晋文突然激动起来:“要真是有这回事,那国家就是混蛋!要逃亡,也得让后代中的精英走,谁有钱谁就走,这成他妈什么了?这种逃亡有意义吗?

苗福全指点着杨晋文笑了起来:“得得,老杨啊,你绕什么弯儿就直说让你的后代走不就完了吗?看看你儿子和儿媳,都是博士科学家,都是精英,那你的孙子曾孙也多半是精英了。”他端起酒杯,点点头,“不过话又说回来,人人平等对不对。你们精英,又不是神仙,凭啥?”

“你什么意思?”

“花钱买东西,天经地义,我花钱给苗家买个后,更是天经地义!”

“这是钱能买来的吗?逃亡者的使命是延续人类文明,他们自然应该是文明的精华,拉一帮财主去宇宙,哼,那成什么了?”

苗福全脸上本来就很勉强的笑消失了,他用一根粗指头指点着杨晋文说:“我早就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再有钱,在你眼里也就是个土财主而已,是不是?”

“你以为你是什么?杨晋文借着酒劲问。

苗福全一拍桌子站起来:“杨晋文,老子还就看不上你这个酸劲儿,老子…”

张援朝也猛拍桌子,响声比苗福全高出了一倍,三个酒杯有两个翻倒了,吓得那个端菜的川妹子惊叫一声。老张依次指着两人说:“好,好,你是人类精英,你呢,是有钱人,那就剩下我了,我他妈是什么?穷工人一个,我活该就得断子绝孙是不是?!”他有掀桌子的冲动,但还是克制住了,转身离去,杨晋文也跟着走了。

破壁人二号小心翼翼地把新的金鱼放人鱼缸,和伊文斯一样,他喜欢独处,但需要人类之外的其他生物陪伴,他常常对金鱼说话,就像对三体人说话那样,这两者都是他希望能在地球上长久生存的生命。这时,他的视网膜上出现了智于的字幕。

字幕:我最近一直在研究那本《三个王国的故事》,正如你所说,欺骗和诡计是一门艺术,就像蛇身上的花纹一样。

破壁人二号:“我的主,你又谈到了蛇。”

字幕:蛇身上的花纹越美丽,它整体看上去就越可怕。我们以前对人类的逃亡不在意,只要他们不在太阳系中存在就行,但现在我们调整了计划,决定制止人类的逃亡,让思维完全不透明的敌人选到宇宙中是很危险的。

破壁人二号:“你们有什么具体方案吗?”

字幕:舰队已经调整了到达太阳系时的部署,将在柯伯伊带处从四个方向迂回,对太阳系形成包围态势。

破壁人二号:“如果人类真要逃亡,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字幕:是这样,所以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ETO的下一个使命将制止或延缓人类的逃亡计划。

破壁人二号(微微一笑):“我的主,其实在这个问题上你们根本不需要担心,人类的大规模逃亡不会发生。”

字幕:可是即使在目前有限的技术发展空间里,人类也有可能造出世代飞船。

破壁人二号:“逃亡的最大障碍不是技术。”

字幕:那是国家间的争端吗?这届特别联大也许能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不能,发达国家完全有实力不顾发展中国家的反对,强行推进这个计划。

破壁人二号:“逃亡的最大障碍也不是国家间的争端。”

字幕:那是什么?

破壁人二号:“是人与人之间的争端,也就是谁走谁留的问题。”

字幕:这在我们看来不是问题。

破壁人二号:“我们最初也这么想,但现在看来,这是一个不可能克服的障碍。”

字幕:能解释一下吗?

破壁人二号:“虽然你们已经熟悉人类历史,但这可能仍然很难理解:谁走谁留涉及到人类的基本价值观,这种价值观在过去的时代促进了人类社会的进步,但在这种终极灾难面前,它就是一个陷阱,到现在为止,甚至连人类自己的大多数,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陷阱有多深,主,请你相信我的话,最终没人能跳出这个陷阱。”

“张叔,您不用忙着做决定,该问的都问到,这笔钱毕竟不是一个小数。”

史晓明一脸诚恳地对张援朝说。

“要问的还是这事儿的真实性,电视上说…”

“您别管电视上怎么说,国务院发言人半个月前还说不可能冻结存款呢…

理智地想想,您这么个普通老百姓,还在为自己家族血脉的延续着想。那国家主席和总理,怎么可能不为中华民族的延续着想?联合国,怎么可能不为人类的延续考虑?这届特别联大,就是要确定一个国际性的合作方案,并正式启动人类逃亡计划,这是刻不容缓的事啊。”

老张缓缓地点点头,“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可我总觉着,这是很远的事儿啊,是不是该我操心呢?”

“张叔啊,这是个误解,绝对的误解。很远吗?不可能很远了,您以为。逃亡飞船要三四百年后才启程吗?要是那样,三体舰队就能很快追上它们。”

“那什么时候飞船能上路呢,”

“您就要抱孙子了是吧?”

“是啊。”

“您的孙子就能看到飞船启程。”

“他能上飞船?!”

“不不,那不可能,但他的孙子能上飞船。”

张援朝心里算了算,“这就是…七八十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