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英寸软盘在八十年代初才在国内普遍是使用,3英寸盘的使用就更晚些了,她的衣袋中应该装着一卷黑色的打孔纸带才对。

  我猛地扯掉电脑的电源线,却忘记了笔记本电脑还有电池供电,只好用颤抖的手移动鼠标关机,点完关机键后,立刻将电脑合上。在我的感觉中,郑敏那幽幽的目光仍穿透合上的电脑看着我,夜的死寂像一只冰冷的巨掌将我攥在其中。

  晴空霹雳

  在我告诉高波将随他去雷电研究所的决定时,他说“在你做出最终决定前,我应该把事情说清楚:我知道你现在满脑子想的是球状闪电,虽然我们的出发点不同,我也对这个项目看好,但你要知道,一开始,我不可能让所里用很大的力量搞你这个项目。你知道张彬为什么失败吗?他钻到理论里出不来了!但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条件所限。这两年我给你的印象是忽视实验,错了,你做博士项目时我没考虑实验,是因为这种实验的投入太高了,照我们现有的条件,根本做不好,不精确甚至不真实的实验结果会拉理论的后腿,最后理论和实验都搞不出什么东西。我招你来,是让你搞球状闪电研究的,这点毫无疑问,但必须在实验基础都具备时才能正式开始搞。现在我们需要的第一是钱,第二是钱,第三还是钱,你要和我齐心协力去搞钱,明白吗?

  这番话使我重新认识了高波这人,像他这样在学术上思想如此活跃,在社会上又如此现实真是不多见,这可能就是麻省理工出来的人的特点吧。其实我想的同他一样,我明白建立起基础实验设施对球状闪电的研究是必不可少的,因为球状闪电研究成功的标志是人工产生它。这些实验设施首先应该包括大型的雷电模拟装置,还有复杂的磁场发生装置,以及更复杂的传感探测系统,这套系统的预算肯定大的吓死人。我不是个书呆子,我知道要实现理想就得从现实开始一步步走。

  在火车上,高波突然向我问起了林云的事。自泰山一别已两年,林云的影子一直没有从我的脑海中消失过,但是因为对球状闪电的专注,这记忆并没有发展成某种无法控制的东西。与她在泰山上度过的短暂时光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珍藏,对她的回忆往往是在最劳累室浮现出来,这使就像听一首柔美的音乐,是一种很好的休息。高波曾说他很羡慕我这种状态,因为感情生活就要超然度外,陷进去就不好了。

  高波谈到林云时说:“她向你提起过雷电武器系统的事?我对此很感兴趣。“

  “你想搞国防项目?“

  “为什么不?军方不可能有完善的雷电研究机构,他们最终还得靠我们。这类项目经费来源很稳定的,也是一个极有潜力的市场。“

  自分别后我与林云再没联系过,她只给我留了一个手机号,高波让我到京后立刻同她联系。

  “你要搞清楚军方雷电武器研究的现状,注意,不要直接问她,你可以先请她吃顿饭或听听音乐会之类的,待关系发展成熟了再……”高波这时看上去像个老奸巨滑的间谍头子。

  抵京后,还没安顿下来,我就给林云打了电话,当那熟悉的声音传来时,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听得出来她得知是我也很惊喜。按高波的意思,我应提出到她工作单位去看她,但这话实在说不出口,倒是她出人意料的请我过去。

  “你到新概念来找我吧,有事同你谈!”她接着给了我一个北京近郊的地址。

  “新概念?”我立刻想到的是亚历山大的英语教材。

  “哦,我们这样叫惯了,是国防大学新概念武器开发中心,我毕业后就在这里工作。”

  我还没有到新单位报道,高波就迫不及待地让我去找林云。

  汽车出四环路后又走了约半个小时,公路边出现了麦田。这一带聚集了很多军方的研究机构,它们大都是高大围墙内式样简朴的建筑,大门没有标牌。但新概念武器开发中心却是一幢外形很现代很张扬的20层高楼,看上去像哪个跨国公司的写字楼,同附近的其他机构不同,大门口没有哨兵,人们随意进出。

  我通过自动门进入宽大明亮的门厅,乘电梯上楼去找林云的办公室,发现这个地方类似于一个文职行政机构,从走廊两册几个半开的门望进去,看到里面是现在办公场所的分格组合式布局,许多人在电脑和文档纸堆中忙碌着,如果不是他们的军装,真会误以为走进了一家大公司的写字楼。我还看到几名外国人,他们中有两人甚至还穿着本国军装,与中国军人混在一个办公室中谈笑风生。

  在一间标有“系统评价二部”的办公室中,我找到了林云。当身着少校军装的她带着灿烂的笑容向我走来时,一种超越时尚的美令我怦然心动,我立刻明白了她是属于军队的。

  “这里与你想象的不同吧?”打过招呼后她问我。

  “太不同了,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顾名思义嘛。”

  “什么是新概念武器?”

  “比如,二战中苏军把炸药绑在经过训练的军犬身上,让它们钻到德军坦克下面,就是一种新概念武器,这种想法甚至到现在都算新概念,不过它有很多变种:比如把爆炸物拴到海豚身上让它们去攻击潜艇,或训练一群携带小型炸弹的飞鸟等,这里是一种最新的想法——”林云伏身到她的电脑上,调出了一份图文并茂看上去像昆虫知识网页的文档,“把卫星的强腐蚀性液囊装到蟑螂之类的昆虫身上,让它们去摧毁敌人武器系统的集成电路。”

  “真有趣。”我说,在看电脑屏幕时,我距林云很近,闻到了隐隐约约的清香,这是一种去除了所有甜分的香,有一种令人舒适的微苦,令我联想到暴雨后初晴阳光中的青草地……

  “还有,看这个,一种液体,喷洒后可使路面变得光滑而不可通行;这个,一种能使车辆和坦克发动机熄火的气体;这个就不太有趣了:一台激光器,可像电视显象管上的电子枪那样扫描一个区域,使身处这个区域内的所有人暂时或永久失明……”

  林云的举动让我很吃惊:似乎他们的信息系统中的任何东西都可以随便调出来给外人看。

  “我们是生产概念的,这些概念大部分都没用,有些甚至看上去像个玩笑,但其中的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有可能变成现实,就很有意义了。”

  “那么这是个思想库。”

  “可以这么说。我所在的这个部门的工作,就是从这些想法中发现可行的,并着手进一步的研究,有时这种研究可能深入到相当的程度,比如我们马上要谈的雷电武器系统。”

  她这么快就谈到了高波想知道的东西是个好兆头,不过我还是问了她另外一个让我很好奇的的问题:“这里的那些西方军官是怎么回事?”

  “访问学者。武器研究是一门科学,也需要交流。新概念武器离实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它只是一个概念。这个领域最需要的是思想活跃,需要大量的信息和各种思想的碰撞,交流对双方都是有利的。”

  “那就是说,你们也向对方派过访问学者。”

  “两年前从泰山回来,我就到欧洲和北美,作为访问学者在他们的新概念武器开发机构呆了三个月,他们哪个机构叫做武器系统超前评估委员会,在肯尼迪时代就有了……你这两年怎么样,还是每天追踪球状闪电吗?”

  我说:“当然,我还能干什么,不过目前只能从纸上追踪。”

  “那我送你一份礼物吧,”她说着又移动鼠标从电脑中找什么,“这是一份球状闪电的目击者的叙述记录。”

  我不以为然地说:“这类东西我见过上千份了。”

  “但这份不一样。”林云说着,屏幕上出现一段录象:在一个林间空地上,有一架军用直升机,直升机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陆军作训服的林云,另一个穿着轻便飞行服,显然是这架直升机的驾驶员,后面的远景中还可以看到几个升上半空的气球。林云介绍说:“这是王松林上尉 ,陆航的直升机驾驶员。”

  接着我听到了录象中林云的话音:“你再说一遍,我录下来给我那位朋友。”

  上尉说:“好吧。我是说我那次见到的绝对是你说的那种东西。那是1998年长江抗洪的时候,我出航去灾区空投抢险物资,在700米的高度,不小心飞进了一片雷暴云,这是绝对的禁飞区,但我一时转不出来了。当时云中的乱流使飞机像一片风中的树叶上下颠簸,我的头一下子撞到舱盖上;大部分的仪表指针胡乱抖动,无线电里什么都听不清。外面黑乎乎的,突然亮起一道闪电,然后我就看到了它,有篮球大小,发出橘红色的光,它一出现,无线电里的干扰声猛然增大了……”

  “注意听下面的话!”林云提醒我。

  “……那光球绕着机体飘,飘得不太快,先是从机头绕到机尾,然后又垂直着上升穿过旋翼,又再次穿过旋翼降到机腹下,就这么飘了有半分钟,突然不见了。”

  “等等,回放一下这段!”我喊道。正如林云所说,这个目击记录确实有不寻常之处。

  录象回放了,放完这段后接下去,画面中的林云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你当时是飞着还是悬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