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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虽然型号较老,当时也属于现已消失的巴统协议严格禁止向东方出口的设备。四年前,美、英、德、法等国提供资金,同俄罗斯联合建立了一个高科技研究中心,想用优厚的待遇和良好的研究环境吸引俄罗斯国内科学家,以阻止那些每月只能挣一百多美元的俄国核科学家流向非西方国家,同时西方还同俄罗斯共享中心的研究成果。这座楼房就是研究中心在杜布纳的一个分部。由于俄罗斯的大型计算机结构落后,操作困难,美国人在这里安装了这台克雷巨型机,巨型机由美国工程师控制着,在上面运行的软件都经过他们的审查。如果这台计算机有感觉的话,它一定会感到孤独,因为它在这儿安家的三年时间里,绝大部分时间只是在空转和定时自检,只有在杜布纳的莫斯科大学电子学院的几个研究生通过一楼的终端传给它他几个计算程序,那些东西,它用熟睡时残留的神经就能解决。

  在这天深夜,克雷计算机从一个终端收到了一个C语言原码软件,接着收到了要求编译的指令。这个软件很庞大,事实是它见过的最大的软件,但这并没有使它兴奋。它见过很多几百万行甚至几千万行的大程序,运行后才知其中大部分是机械的循环和象素转换,最后只是生成一份乏味的三维模型动画。它启动了编译器,漠然地把一行行C代码翻译成由0和1组成的它自己的语言,把那长得难以想象的01链放到外存中。它刚刚完成编译,立刻收到了执行的命令,它立刻把那刚吐出的01堆成的高山吸回内存,并从那堆庞大的乱麻中抽出了一根细细的线头,程序开始执行了。立刻,克雷机倒吸了一口冷气,呼拉一下,那个程序瞬间生成了一百多万个高阶矩阵、三百多万个常微分方程和八百多万个偏微分方程!这些数学怪物张着贪婪的大嘴等待着原始数据。很快,从另一个10兆速率的入口,一股数据的洪流汹涌而入,克雷机能隐约分辩出组成洪流的分子,它们是一组组的压力、温度和湿度参数。这原始数据的洪流如炽热的岩浆,注入了矩阵和方程的海洋,立刻一切都沸腾起来!克雷机一千多个CUP进入了满负荷,内存里广阔的电子世界中,逻辑的台风在呼啸,数据大洋上浊浪淘天……这种状态持续了四十多分钟,这在克雷机看来有几个世纪那样长,它终于松了一口气,它的能力用到极限,刚刚能控制这个疯狂的世界,台风弱下来,大洋也渐渐平静,又过了一会儿,台风消失了,大洋凝固,且急剧缩小,最后,它的精华凝结成一粒微小的数据种子,在内存无边的虚空中发出缕缕金光,这粒种子化做几行数据显示在一楼的一台终端的屏幕上。屏幕前,烈伊奇拿起了卫星电话。

  “第一个敏感点已出现,现正在由西经13度和15度,北纬22度和25度围成的区域内徘徊,作用方式:使该敏感点急剧降温。那里是,我看看,哦,去非洲吧,亚历山大!”

  ※※※

  3月27日,非洲,毛里塔尼亚

  直升机低空掠过炎热的沙漠,热浪让亚历山大窒息。但这个黑人飞行员却满不在乎,一路说个不停。他对这个奇怪的白人很感兴趣,从努瓦克肖特机场一下班机这人就租了他的轻型直升机,然后从机场旁的一家饭店买了一个冰柜,又买了一大块冰放到冰柜中,把冰柜放进直升机,还带了让他带了一把大铁锤。这人说不出目的地,只是让直升机按他指的方向向内地沙漠飞去。他一路上一直把一部形状奇怪的大电话放在耳边,那电话还连着一个象游戏机一样的东西,那东西飞行员在为一支铜矿勘探队工作时见过,知道它是卫星全球定位仪。

  “嗨,朋友,你好象是从开罗来的?!”飞行员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用生硬的法语大声说。

  “我从巴尔干来,在开罗换乘飞机。”亚历山大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说什么?是巴尔干吗?!那儿在打仗呢!”

  “好象是吧。”

  耳机中,烈伊奇在六千公里外告诉亚历山大,他的位置指示清晰,敏感点现在很稳定,飘移很慢,距他只有五公里了。

  “美国人在那里扔了很多炸弹,还有战斧导弹,呲----轰!喂,朋友,你知道一枚战斧多少钱吗?”

  “一百五十万美元吧,我想。”

  亚历山大,注意,只有三千五百米了。

  “哇,白人真阔气,干什么都阔气。那么多钱在这里可以建一个种植园,或一个水库,能养活很多人呢!”

  亚历山大,三千米!

  “美国为什么打仗?你不知道?!哦,听说米洛舍维奇在那个叫科索沃的地方杀人,杀了四十多人……”

  两千米,亚历山大,它又漂移了,向左!

  “左转一些!”

  “……什么?左转?好,好了吗?”好了吗烈伊奇,呵,过了些,“过了些,再向回转一下!”

  “你应该说清方位角……好了吗?!”

  好了吗烈伊奇?好了亚历山大,正对,还有一千五百米!

  “好了,把定,谢谢朋友!”

  “不用谢。你给的价钱公道!哦,刚才说杀了四十多人,可,你记得吗,前两年非洲也在杀人……”

  一千米!

  “……在卢望达……”

  五百米!

  “……杀了五十万人……”

  一百米!

  “……谁管了?……”

  亚历山大,你在敏感点上了!

  “降落!”

  "……你们大概已经忘了那事儿……什么,降落?在这儿?好的!

  但愿沙子别把滑撬陷住……好了,你到了,等会儿再出去,你会迷了眼的!"

  亚力山大同黑人飞行员一起把冰柜抬到沙漠上,然后又把已开始溶化的大冰块取出来放到沙地上,四周,沙漠在热气中微微颤动。

  “嘿,这玩艺烫手呢!”飞行员笑着说,亚历山大在冰块前举起了铁锤。

  为了苦难中的祖国,我扑动蝴蝶的翅膀……他半闭双眼,用塞尔维亚语默诵。然后,他挥动铁锤猛砸冰块,冰块很快碎成一片晶莹的碎块,在沙地上迅速溶化,如同飞逝的梦幻。一股沁人心肺的凉气升腾扩散开来,很快被这炎热的空气吞没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朋友?”飞行员看着这情景一脸茫然。

  “一种仪式,一种图腾仪式,象你们在火上的舞蹈。”亚历山大擦着汗笑着说。

  “那这仪式,还有你那神秘的咒语,是向你的神祈求什么?”

  “阴雨和大雾,盖住我遥远祖国的阴雨和大雾。”

  ※※※

  3月29日,贝尔格莱德

  这是卡佳睡得最好的一夜。她新移植的肾脏有排异反应,发起烧来。妈妈让一个当护士的邻居给她注射了从医院带回来的抗排异针剂,她才好了些。更主要的是,昨天晚上爆炸声少多了,只有零星的两三声,公寓楼里的人们也没有半夜钻进地下室呆到天亮。第二天,卡佳才知道原因。

  这天早晨卡佳起晚了,因为已是八点多了,外面天还很黑。卡佳来到阳台上,看到天阴了,天空灰蒙蒙的,树丛间有缕缕雾气在聚集。

  “上帝啊……”艾琳娜看到这景象后,低低叫了一声。

  “妈妈,是不是爸爸干的?”

  “不太可能。不过天要是能连阴半个月的话,就有可能是他干的。”

  “爸爸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他是一只蝴蝶,在世界的什么地方扑动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