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h,god!”

  林云听到了一声惊叹,不知是惊叹这名肩上有一颗校星的姑娘的美丽,还是她那满脸血污的惨相,也许两者都有。他接着伸手解她领口的衣扣,林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把手向腰间的手枪移动了几厘米,但这个美国人只是扯下了她脖子上的标志牌。

  他们等的时间比预想的长,敌人的坦克和装甲车源源不断地从他们两旁轰鸣着通过,林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雪地上都快冻僵了,她这时竟想起了一首苏联军队诗歌中的两句:“士兵躺在雪地上,就象躺在天鹅绒上一样。”,她得到博士学位的那天,曾把这两句诗写到日记上,那也是一个雪夜,那夜的雪也真象天鹅绒,第二天她就报名参军了。

  一纵队的日本陆上自卫队坦克开过来,在周围散成一大片停下。几名军官从车上下来,会聚在坦克围成的一片空地上。召集他们的是一名装甲兵上校,他是日本新新人类的典型形象,身材高挑晰长,面容白净漂亮,他的话音很有穿透力,在这发动机的噪音中都能听得很清楚。

  “怎么象蜗牛一样?为什么不走高速公路?!”他质问周围的装甲部队军官。

  “岩田君,路堵了!”其中一名少校无可奈何地指了指高速公路,由于战线已经前移,这里的火力稀少了,大群的难民从他们的藏身之处走出来,涌上了高速公路,公路上很快塞满了民用车辆和人流。在那里几十名日军士兵冲天鸣枪,试图清出一条路来,但无济于事。林云又听到岩田上校的声音:“我们这支部队的前身,是二战中在这块土地上屡建奇功的板垣师团,那些前辈们要是活过来,也会让你们这付样子气回坟墓里去!”

  他一手按住领口的喉头送话器,另一支手一挥:“全纵队注意,都跟着103车!”说完,他跳上那辆坦克,坦克发动机轰鸣起来,排气口喷出的黑烟吹动着林云的头发,这辆日制90型坦克一跃而起,冲上路基。这时,路上站着一群刚从一辆不能动弹的大客车上下来的幼儿园的娃娃,有三四十个。保育员姑娘站在冲来的坦克和孩子之间挥动着双臂,但那辆坦克没有丝毫犹豫,撞倒了保育员,冲进那群吓呆了的娃娃们中间。林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一个个幼儿的小身躯在雪地和坦克履带之间迸放出一朵朵血花,如同在雪白的台布上压碎了一个个西红柿……在这一纵队的日本坦克通过以后,林云和中尉的周围空旷起来。他们跳上吉普车,中尉开着车,沿着早已看好的路飞快驶去。他们身后响起了冲锋枪的射击声,子弹从头顶飞过,其中一颗打碎了一个后视镜。吉普车急拐进了一个燃烧着的居民点,敌人没有追过来。

  “少校,你是博士,是吗?”中尉开着车问。

  “你在哪儿认识的我?”

  “我见过你和十号首长的儿子在一起。”

  沉默了一会儿,中尉又说:“现在,他的儿子可是世界上离战争最远的人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知道……”

  “没什么意思,说说而已。”中尉淡淡地说,他们的心思都不在这个话题上,他们都在想着还抱有的那一线希望。

  但愿整个战线只有这一处被突破。

第二章 “万年炎帝”号

  1月5日,近日轨道,“万年炎帝”号

  庄宇感到了一个人独居一座城市的孤独。

  “万年炎帝”号太空组合体确实有一座小城市那么大,它的体积相当于两艘巨型航空母舰,能使5000人同时在太空中生活。当组合体处于旋转重力状态时,里面甚至有一个游泳池和一条小河流,这在当今的太空工作环境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奢侈。但事实是,“万年炎帝”号是中国航天界一贯的节检思维的结果。它的设计思想是:在一个构造中组合太阳系内太空探索的所有功能,这样虽一次性投资巨大,但从长远看还是十分经济的。“万年炎帝”号被西方戏称为太空的瑞士军刀,它可做为空间站在地球各个高度的轨道上运行,它可以方便地移动到绕月球轨道,或做行星际探索飞行。“万年炎帝”号已进行过金星和火星飞行,并探测过小行星带。以它那巨大的体积,等于把一个研究院搬到了太空中,就太空科学研究而言,它比西方那些数量众多但小巧玲珑的飞船具有更大的优势。

  当“万年炎帝”号准备开始前往木星的为期三年的航行时,战争爆发了。当时它上面的一百多名乘员全都返回了地面,他们大部分是空军军官,只留下了庄宇一个人。这时“万年炎帝”号暴露出它的一个缺陷:在军事上它目标太大,且没有任何防御能力,没有预见到后来太空军事化的进程,是设计者的一个失误。战争爆炸后,“万年炎帝”号只能进行躲避飞行。向外太空是不行的,在木星轨道之内,有大量的北约无人航行器,它们都体积不大,武装或非武装,每一个对“万年炎帝”号都是致命的威胁。于是,它只有航向近日空间,“万年炎帝”号引以为骄傲的主动致冷式热屏蔽系统,使它可以比目前人类的任何太空航行器都更接近太阳。现在“万年炎帝”号已到达水星轨道,距太阳五千万公里,距地球一亿公里。

  虽然“万年炎帝”号上的大部分舱室已经关闭,但留给庄宇的空间仍大得惊人。透过广阔的透明穹顶,比地球上看去大三倍的太阳在照耀着,可以清楚地看到太阳表面的斑耀和紫色日冕中奇丽的日珥,有时甚至还可以看到光球表面因对流而产生的米粒组织。这里的宁静是虚假的,外面,太阳抛出的粒子流和射电波的狂风巨浪在呼啸,“万年炎帝”号就是这动荡海洋中漂浮的一粒小小的种子。

  一束如游丝般的电波把庄宇同地球连接起来,也把那遥远世界的忧虑带给了他。他刚刚得知,北京近郊的控制中心已被巡航导弹摧毁,对“万年炎帝”号的控制转由设在西北的第二控制中心执行。他每隔5个小时接收一份从地球传来的战争新闻,每到这时,他就想起了父亲。

  1月5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

  十号首长觉得自己面对着一堵墙,他面前实际是一面平放的京津战区全息战场地图。而以前当他面对挂在墙上的宽大的纸制地图时,却能看到广阔而深邃的空间。不管怎样,他还是喜欢传统的地图。记不清有多少次,要找的位置在地图的最下方,他和参谋们只好趴在地上看,现在想起来让他微微一笑。他又想起在多次演习前,在野战帐篷中用透明胶带把刚发下来的作战地图拼贴起来,他总贴不好,倒是第一次随他看演习儿子一上手就比他贴得好……发现自己又想起儿子时,他警觉地打住了思绪。

  作战室中只有他和华北集群司令两人,后者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们凝神地盯着全息地图上方变幻的烟团,仿佛那就是严峻的战局。

  华北集群司令说:“北约的登陆兵力已达三十七个师,攻击正面有一百公里宽,主攻方向以高速公路为轴线,已多处突破。”

  “北线呢?”十号问。

  “俄罗斯已集结了四十五个师,但对张家口的攻击仍然是试探性的。”

  地面的一次爆炸把微微的振动传了下来,作战室里充满了随着顶板上的挂灯而轻轻摇晃的影子。

  “在南线,我们只有退守廊房防线了。”华北集群司令说。

  “下一步的战术动作只能如此,但这不是我们的目标。这条防线距北京只有一门大口径炮射程的距离,已没有太大意义。我们必须把敌人向海边压回三十到四十公路。”

  “可现在,已有人谈论退守北京,凭借城市外围建筑和工事进行巷战了。”

  “胡说八道!一旦张家口失守,或者南线之敌从两翼迂回,就有可能切断密云和官厅的水源,被围的城市将不战自乱。下步作战方针,第一是反击,第二是反击,第三还是反击。”

  华北集群司令叹了一口气,无言地看着地图。

  十号接着说:“我知道南线力量不够,准备从北线抽调一个集团军加强南线。”

  “什么?现在张家口的防守已经很难了。”

  十号笑了笑,“现在相当多指挥官的误区,就是只从军事角度考虑问题,严峻的形势让我们钻进去出不来了。从目前的态势看,你认为俄军没有力量攻下张家口吗?”

  “我认为不是,象近卫一军,近卫二军和塔曼步兵师这样的精锐部队,集中了如此密集的装甲和低空攻击力量,在没有遭受太大损失的情况下一天的推进还不到十五公里,显然是有意放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