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认为CDF的问题在于,他们并非战斗力不强,而是武力被滥用。”Bender重复道。

“确实如此。”Viveros说,“这下我听到了。”

“这是非常明显的事实。”Bender进入了角色,我在地球上看过他的照片,手臂微曲着伸向前,似乎抓着他所带来的真理,并随时奉献给所有人。而我现在就是他所要教导的对象,我能感觉得到他在其中的优越感。“毫无疑问,CDF具有相当强大的战斗力,这是不需要争议的。需要进行探讨的是,我们应该如何避免使用武力,每次CDF开始战斗部署的时候,是否都是在外交已经失效的情况下呢?”

“你可以别再继续你的演讲了。”我说,“你知道,这不是一个完美的和平宇宙,其中的各个种族为生存空间的间竞争已经愈来愈激烈。”

“噢,我听说了。”Bender说,“但我不怎么相信。银河系有多少恒星?一千亿左右?绝大多数都有一些行星和一些智慧生命。所谓生存空间在理论上可以说是无限的。我认为问题的真相是,我们使用武力,是因为用武力对付外星生命要比其他方法来的更容易。武力征服又快又有效,而且与复杂的外交相比,它也更简单。你要么打下一块领土来,要么就没打下来。外交则相反,它是一项充满智慧并且比动武困难得多的事业。”

Viveros看看我,然后问Bender:“你觉得我们所做的事情很简单?”

“不,不。”Bender微笑着,作了一个安抚对方的手势。“我是说,与比外交手段相比要简单。如果给你一把枪,去占领一个有人住的山头,这种情况相对而言要简单些;但是如果让你去和居民们磋商一个协议,允许你占领山头,那要做的就很多了。你这么处理现有的居民?他们的有什么回报?对于这个山头他们还能保留多少权利?诸如此类。”

“假设你经过这个小山头的时候居民们并不向你开枪,谈判不过是小菜一碟。”我说。

Bender微笑着看着我,兴致上来了。“对,这就对了。我们假设我们的敌人与我们有着相同的对于战争的看法,假设——假设有一条谈判的阳关道,甚至仅仅是一条独木桥,那些智慧生物、理性生命为什么不选择这条道路呢?但是,比如说对Whaid人,我们选择了战争,对不对?”

我们确实选择了战争。Whaid人与人类为了Earnhardt星系已经打了差不多十年,这个星系有三颗行星都适合双方居住,一个星系有多个适合居住的行星非常罕见。Whadi人非常顽固,但是实力比我们稍弱,他们占据的行星不多,而且绝大部分工业都集中在他们的生命发源地。既然Whaid没有退出Earnhardt的意思,我们就准备直接冲到他们的老家,摧毁他们的太空港以及主要的工业地区,使得他们的扩张能力倒退个二十年。233团也将参加了这次行动,进入他们首都级的中心城市,将那里夷为平地。我们尽量避免屠杀平民,不过会在国会以及宗教聚集区的墙上放几枪。这些地方没什么工业上的意义,只是想传递一个信号:只要我们喜欢,就能随时灭了他们。这一定会把他们给唬住的。

“他们有什么特别?”Viveros问。

“这个,我对这些人做了一些调查。”Bender说,“他们有一种值得注意的文化现象。他们最高的艺术形式是一种大规模的圣歌合唱,有点像格利高里圣歌。Whaid可能会聚整整一个城市的人搞大合唱,据说几公里以外都能听得到,而且要唱好几个小时。”

“那又怎么样?”

“所以,这种文化我们应该参与和探索,我们没把他们统统装瓶子里给控制住,是因为我们总是用自己的办法。有人尝试和他们和平相处么?我看没人想过?我觉得我们应该试一下,或许我们应该主动一些。”

Viveros鼻子嗤了一声:“什么谈判什么条约不是我们的分内事,Bender。”

“我在任议员的第一个任期内,我有一次去北爱尔兰郊游,却顺便结束了那儿天主教和新教之间的争端。我并不是解决这个争端的权威人物,因此回国之后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但是只要有机会去实现和平,我们就应该去实现它。”

“我记得这个事情,”我说,“不过两派很快就发生了非常血腥的冲突,这不算是太成功的和约。”

“这并不是和约的错。”Bender为自己辩解地说,“一些狂热的天主教小子向新教教堂里扔了颗手榴弹,然后一切都乱了。”

“人他妈的很复杂,这就妨碍了你的和平之路。”我说。

“呐,我说过的,外交斡旋并不简单。”Bender说,“但是努力争取和平总比直接把他们杀光光要强得多。所以至少要试一试。”

“感谢你主持的研讨会,Bender。”Viveros说,“如果你现在还沉浸在议员席上没回过神,那我就要给你提两点看法。第一,在开战之前,所有你坐在这就知道的、或者你以为自己知道的东西,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不过是一陀屎。这里不是北爱尔兰,不是华盛顿特区,甚至连地球都不是。你是以一个士兵的身份来到这的,你最好牢记住这一点。第二,不管你私底下想什么东西,你现在不是为全宇宙负责,也不是为全人类负责,而是为我负责,为你的战友、你的排和CDF负责。当你接到一条命令,你就要服从。如果你的活动超出了你应在的范围,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你明白没有?”

Bender很沉着地应对Viveros:“有多少邪恶隐藏在‘服从命令’的外衣之下啊!我希望我们永远不用使用这个借口。”

Viveros眯起眼睛:“我吃完了。”然后端着盘子走了。

Bender拱了拱我的胳膊:“我并不是要冒犯他。”他对我说。

我试探性地问Bender:“你对‘Viveros’这个家族有印象么,Bender?”

他皱了皱眉:“它不是太著名。”

“好好想想,”我说,“在我们五、六岁的时候。”

他猛然记起来了:“我记得秘鲁总统就姓Viveros,他好像被暗杀了。”

“就是他,Pedro Viveros,”我说,“不仅仅是他自己,他老婆,他兄弟,他兄弟的老婆以及整个家庭的大部分人都在军事政变中被杀害了。只有Pedro的一个女儿活下来了。当叛军冲进总统行宫的时候,她的奶妈把它藏在洗衣店里逃过一劫。后来,那个奶妈先被先奸后杀。”

Bender的绿脸露出一阵惨白:“她不会就是那个总统女儿吧。”

“她就是。”我说,“当那些叛变被镇压之后,那些屠杀他的家族的叛军士兵受到了审讯,他们的借口就是‘服从命令’。因此不管你对此了解多少,你都在对全世界最不应该听这个话题的人大谈你那个陈腐的邪恶理论。她知道当她躺在地下洗衣房的推车里的时候,有人正在以‘服从命令’为借口屠杀她的家庭。”

“我靠,我很抱歉。”Bender说,“我不应该讲这些东西,可是我不知道这情况。”

“你当然不知道,Bender,”我说,“Viveros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记住,我什么都没跟你说。”

“听好了,”Viveros低声说:“我们的任务就是冲锋和扫荡。我们在他们的政府中心附近降落,炸毁建筑和设施,但是尽量不要射杀他们的人,除非CDF士兵受到生命威胁。我们已经把他们打成了阳萎,所以就不用再过分收拾这些外星人了。行动要迅速,摧毁建筑之后迅速撤退。都明白没有?”

这项任务不过是小菜一碟。Whaid人完全没想到会有突然二十四艘CDF战舰直接冲到他们原住太空。CDF之前在Earnhardt星系进行了几天的佯攻,诱使Whaid的战舰从原住太空去进行支援,因此他们家里几乎没有防御力量。所以当爆炸声在他们的头顶上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傻了。

我们对Whaid人的主交通港的摧毁也非常迅速,粉碎了这个数千米长的建筑的主要联结点之后,向心力使得其余的部分撞到了一起(没有必要浪费弹药)。没有小型跃迁舱侦查到我们的行动,还在Earnhardt星系的Whaid军队当然也没收到警报,等他们发现自己被耍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如果Whaid军队回到自己的老家,他们会发现既没地方停靠飞船,也无法修理飞船,而我们早已扬长而去。

当地居民毫无威胁,CDF轻松地摧毁了他们的工业中心、军事基地、矿区、精炼厂、种植区、水坝、太阳能搜集阵列、海港、太空发射基地、主要公路,以及任何其他直接影响Whaid人星际活动能力的设施。六个小时不间断的猛烈攻击之后,Whaid人已经被拉回到内燃机的时代,他们要在自己的星球上好好待上一段时间了。

CDF没有在主要城市里乱扔炸弹,造成大规模的贫民伤亡不是我们的目标。人员的伤亡主要源于水坝被炸毁后的影响,但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尽管CDF没有对他们的各个主要城市进行袭击,但在工业和科技基地都被夷为平地之后,Whaid人不可避免地要面对诸如疾病、饥荒、政治和社会动乱等后果。因此,屠杀城市人口是不人道的,技术上也是没有必要的(CDF的这个看法也足够厚颜无耻了)。但是首都级城市是个例外,对它的袭击可以认为属于心理战,其余地区我们不考虑进行地面进攻。

Whaid倒没有感谢我们不杀平民。在我们降落的时候,子弹和激光嗖嗖的,不过这基本上是以卵击石。

“两个两个地走。”Viveros说,将班里的人组成对。“不准独自行动。提交所有地图信息,不允许有所保留。Perry,你盯着Bender,别让他搞什么和平谈判。作为奖励,你们两个将首先出舱,可以获得更多被狙击的机会。”

“Bender,”我示意他说,“将你的MP调到飞弹,跟着我。上!脑伴联系。”我和Bender踏着传送斜坡冲了出去。我前方四十米处有一个很抽象的雕塑,还有些说明。我和Bender前进的时候顺便把它炸了,我最讨厌什么抽象艺术了。

我的目标是着陆点西北部的一座巨大建筑。透过玻璃,在它的大厅里,我看见几个Whaid人的爪子正远远地瞄准我们。我发射了两颗飞弹。飞弹可以冲破玻璃,但可能并不会杀死里面的Whadi人,不过这可以让那些家伙离我们远些。我发消息给Bender,让他把二楼的一扇窗户炸开,搞定以后我们就冲了进去,房间看起来是个公务用小卧室。哈,会不会有几个外星家伙在上班?结果一个都没有。我猜那天他们都在休假。反正没人会怪他们不上班的。

我和Bender发现一条向上的螺旋斜坡。大厅里也没Whaid人跟着我们,我猜他们是不是忙得对付其他CDF士兵,想不起来我们了。斜坡一直通向屋顶,我停住Bender,没冲进去,而是蹑手蹑脚地走上去,看到有三个Whaid狙击手。我干掉两个,Bender干掉一个。

“现在干什么?”Bender发信息给我。

“跟我来。”我回复。

大部分Whaid人的长相,一半像黑熊,一半像很大很大的松鼠。我们射杀的那几个Whaid“熊松鼠”人还端着枪,脑袋后面开了花。我们迅速闪到屋顶的边缘,我示意Bender到一个已经死了的狙击手旁边。我走到另一个边上。

“抓住他。”我发送消息。

“什么?”

“我要看看其他有Whaid人的屋顶,用这个做掩护。”

“我干什么?”Bender问。

“看着屋顶的通道,当心你自己,别让他们用你来做掩护。”

Bender做了个苦脸,架住已经死掉的Whaid。我也强迫自己这样做。我不知道活的Whaid人闻起来怎么样,但是挂了的闻起来真他妈的让人受不了。Bender掉过脸对着门,我发个消息给Viveros,然后给他一个高空角度的视觉信号,然后准备把其他楼顶上的狙击手都干掉。

被发现之前,我在四个不同的屋顶上找到了六个狙击手。最后我看到一个家伙正在准备向我这边射击。我脑子里稍微动动念头,就用MP干掉了他。然后告诉Bender扔掉尸体赶快走。几秒之后,飞弹就打过来了。

在我们下楼冲进Whaid人的包围圈时,我希望我们比外星人能更牛逼一点。谁会更倒霉?这个问题当我和Bender首先开枪并且转到最近的楼层时得到了解答。和Bender转移的时候,我往斜坡上扔了几颗手榴弹,这够Whaid人受的。

“我们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穿过大楼的时候,Bender忍不住大声喊道。

“用脑伴说,你个傻逼!”我发了个消息,然后转过一个弯,“你想暴露我们?”我透过玻璃看看,外面至少有三十米高。即使对我们这种强化过的身体,也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