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气焰嚣张,但心底还是感到羞愧,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残忍无情。“你打算就这样看我们打完吗?”我朝他叫嚷。而贝娄那夫人没有什么武士情操要顾虑,她震怒不已,露出控诉的眼神,望向最高统治者。任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卡西乌斯。他的家人无能为力,就像当初我看着伊欧受死一样。

  “贝娄那夫人,你是如此尊贵,能承受卡西乌斯死在面前、从这世界彻底消失这种事吗?”

  她噘起嘴,与卡努斯和凯格妮耳语。

  “看来,贝娄那家族不过尔尔,狼都冲进栅栏了,却只能任它把羊吃掉?”

  我继续挑衅,等着看贝娄那家族里那些鲁莽的成员会如何回应。卡西乌斯想起身反击,我就攻击他的膝盖,让他凄惨地摔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当初他也是这样慢慢地折磨提图斯,然而,今天轮到他惊慌失措,看着自己的亲族,明白自己将与他们天人永隔。金种没有往生谷的概念,因为此生即天国。尽管我立场不同,但眼前这场景太可悲。我还是相当同情他。

  在夫人授意下,生了一张漂亮脸蛋的凯格妮几乎要被怒火撕裂,就要按捺不住,我只要再稍微伤害一下她这位强壮的表哥,她就会跳进场中了。但出乎意料的是,贝娄那将军出手,硬生生拉住她。他凝望奥古斯都片刻,又扫视了全场。

  “贝娄那家族不得出手干预,那等同对我的污蔑。”

  但他的妻子可不这么想。她再度朝奥克塔维亚射出尖锐的目光。最高统治者举起了手:“停下!”她叫道,“安德洛墨德斯,停手!”

  最高统治者居然介入?我十分错愕。

  众人望向高台,卡西乌斯大喘着气,离死不远。奥克塔维亚不可能这么蠢吧?如果她在此时插手,等于证实外头的谣言和我先前的指控——最高统治者当着众人的面徇私舞弊,拔擢贝娄那家,取代奥古斯都。原本卡西乌斯应当是计划里重要的一环,但因她误判我的实力,新的晨曦骑士将会死在酒会上,她的盘算遭到打乱。但我仍不了解奥克塔维亚干预的用意。直接这样包庇卡西乌斯未免太过急功近利,愚不可及。或许她也被傲慢遮蔽双眼。

  “我补充一条规则。先前白种还没有宣读完这次决斗如何进行,所以比试将在一方死亡,或者投降时结束。”她目光掠过卡西乌斯的母亲,“决斗也该适可而止。各种训练消耗太多宝贵的人才,这不过是年轻人的争执,没必要白白赔上两名优秀的青年。”

  “阁下——”奥古斯都开口,迫不及待想坐享其成,“律法规定非常清楚,只要决斗开始,任何人都不可以更改规则。”

  “尼禄,由你口中说出‘律法’二字,实在有些讽刺。”

  人群中传出窃笑。可见他作弊想保送儿子、赢得学院训练的作为,早就不是秘密。

  “最高统治者阁下,我们与奥古斯都首席执政官见解相同。”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戴克索·欧·忒勒玛纳斯,也就是帕克斯的兄长,他上前发表意见。他们兄弟同样高大,不过戴克索的长相稍微斯文一点儿。若说弟弟是块大石头,哥哥就是硬挺的松树。他与父亲卡珐克斯都剃了光头,头皮上的刺青是化为天使形象的金种。杂乱眉毛下一双眼睛带着睡意,却又闪耀精明的光芒。

  “真不意外。”卡西乌斯的母亲以讥讽的语气说。

  “这是差别待遇!”戴克索的父亲卡珐克斯大吼。他一下掐掐自己分叉的红胡子,一下拍拍歇在左手臂的大狐狸:“这样包庇袒护,也太不避嫌了。我这人脾气并不大,但连我也看不下去!”

  “卡珐克斯,你小心一点儿,”奥克塔维亚语气冰冷,“有些话讲出口就无法收回。”

  “如果他想收回,一开始就不会说。”戴克索望向从气体巨行星来的各个家族,暗忖着他们应当会与自己同一阵线,“但我认为,我父亲是想向最高统治者确认一件事——即便是您,应该也无权更动律法。您对您自己的父亲不也坚守这一点吗?”

  三御史一脸凶恶地上前。奥克塔维亚仅是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没错。不过,忒勒玛纳斯的新少主,你忘了一件事——我说的话,就是律法。”

  这是个禁忌。或许金种彼此之间仍有高低尊卑,但有一分默契:不可明言自己统治对方,否则将引来杀机。或许,最高统治者在晨曦宝座上坐得太久也太舒服,忘了这件事。她说的话并非律法。这么宣称等于直接与许多家族宣战。

  当然,对此发展我可是敞开双臂欢迎。

  她目光与我交汇的剎那,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铸下大错。而且我们也都明白,她无力阻止我的下一步棋。

  “该我的你别想抢!”我咆哮。

  我抡起武器劈过去。卡西乌斯举起剑,但心里很清楚,当初他在泥泞里没给我投降机会,此刻我自然也不会为他留下活路。见我逼近,他面色一白,眼前大概闪过了自己即将失去的一切,感叹着生命多么宝贵。他至死都是金种。许多人叫我住手,高喊着不公平。

  但这才是真正的公平。如果立场互换,我早已命丧剑下。

  卡西乌斯朝我喉咙一抓,但不过只是虚晃一招。锐蛇化作鞭子,扫向我腿部。在他的算计中,我应当紧张地跳开,但我直扑过去,闪进鞭子内侧,利用月球的低重力腾空翻到他上方,途中头也不回地甩出鞭子。锐蛇缠住他伸出的右臂,我压下手指,鞭子收缩,变为剑刃。这瞬间的声响仿佛冻结的树枝遭人折断。

  卡西乌斯·欧·贝娄那持剑的手臂已被我取下。

  现场有静默,有惊呼,两方势均力敌。良久,我没有转身,当我回过头,卡西乌斯还站在那里,牙齿格格打战,看来那口气撑不了太久。终于,他倒下了。现在仍没人上前。贝娄那将军望着地面,哑然无语。

  “我说住手!”最高统治者怒吼,两名御史从高台跳下,落地时已将武器展开。

  “了结他!”奥古斯都也大吼。

  我往卡西乌斯走去。此时他还有力气朝我啐口水,但嘴唇却抖个不停——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轻蔑对手。我举起剑,却被扣住手腕。对方力道不大,动作轻柔,纤细之中流露出暖意。

  “戴罗,你已经赢了。”野马静静地说。她绕到我面前,直视我双眼。两名御史停在场外静观其变。“不要迷失自我。”

  确实,我无法想象伊欧在往生谷中看见这一幕会怎么想。身处地狱时,我不时遗忘梦想,可是野马总能为我寻回。无论伊欧是否眷顾着我,我可以确定的是,现在野马望着我的眼神足以令我将手放下。她露出微笑,神情像是在数年后又久别重逢。

  “这才是你。”

  “杀了他!”卡西乌斯的母亲咆哮,“快杀死他!”

  “不准——”贝娄那将军叱喝,但太迟了。

  野马瞪大眼睛。

  我转过身,看见围观人群向前移动,脚步犹豫,仿佛流沙。贝娄那家里走出一个人,沉默不语,但充满杀气。他往我靠近。有人带头就会有人跟随。从奥古斯都这方,先是塔克特斯走出来,接着开始有人加入。我听见朋友发出战嚎,也听见呼应。愿为我挺身而出的金种不只一个。

  最先朝我发难的是凯格妮·欧·贝娄那。她拿当时从我这里抢去的锐蛇朝我脖子甩来,我弯腰闪躲。不过,若非野马出招挡下,我恐怕还是会被削掉脑袋。火花刺痛我的脸,塔克特斯从侧面一剑横劈,将凯格妮拦腰截成两段。

  尖叫四起。

  血斗场完全陷入混乱。贝娄那与奥古斯都两方为了保护自己人,打成一团,其余家族争相走避。卡努斯朝塔克特斯挥出一剑——我估计塔克特斯无法硬接,赶紧出手掩护。缠斗一阵后,维克翠带着其他人从中拦阻。野马在混战中不知被挤去哪儿,我慌张地四处搜寻,却马上有人朝我正面出剑。

  奥克塔维亚高声要大家住手,但早已控制不了场面。有个女子对着凯格妮断成两截的遗体痛哭,数十人持着锐蛇对峙、斗殴。塔克特斯为了救我,肩膀中了一剑,我脚跟一旋,窜到他身边,对方从塔克特斯身上拔出武器时,被我剁下手臂。我将朋友拉近,挥剑杀出血路,前臂挂彩。恶斗之中,我终于看见野马的身影,她蹲在重伤的卡西乌斯身旁看顾。尽管她与贝娄那家族同席,但我无法判断对方会不会也杀她泄愤,所以还是朝那里冲去,将碍事的家伙一个个撞开,塔克特斯也趁机帮忙。

  我撞上安东尼娅。她眼神一亮,短刀倏地刺向我的腹部,却被自己的姐姐维克翠一拳揍在脸上。塔克特斯对准她头部使出一记旋踢,安东尼娅当场倒地。维克翠朝我一笑,但马上被卡努斯揪着头发甩出去。他势如破竹,不过,当黎托出现在他面前,手上那把闪烁虹光的锐蛇精准至极,就算是卡努斯也不得不退。忒勒玛纳斯家族一干武士跟着黎托杀来,为首的父子两人,使的锐蛇有我半个身子长,挡在他们面前的都没有好下场。

  “塔克特斯,掩护我!”我大叫。

  虽然他还在流血,但立刻发出狼嗥,奋勇杀敌,简直与跟着塞弗罗时没两样。我们一起纵身跳跃,把低重力当成优势。他知道我在找野马,可是贝娄那家族人数众多,每个都不好对付。

  “野马!”我边喊边逼退敌人。有人被我划破脸颊,有人被我用神盾重击咽喉。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涌来,组成人墙,挡住我去路。

  “保护首席执政官!”野马对我喊叫,声音比我的情绪更为沉稳,我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是个满脑子英雄救美的傻子。“保护我父亲!”我看不见她,但我会照她的话做。

  塔克特斯揪着我衣领,将我拖回侧面受敌的奥古斯都阵营。有些人大叫,要我们好好保护奥古斯都,另一些人则大喊着要击倒贝娄那统帅和卡西乌斯。许多家族领袖在武装随从的戒护下赶紧脱离混战。由于进场不能穿反重力靴,因此,无论是谁都只能搭升降梯下塔,升降梯现在是空的。最高统治者的禁卫军穿着紫黑双色制服,有黑曜种也有金种,他们围住奥克塔维亚,持锐蛇与脉冲刀护送她离开无法继续下去的闭幕酒会。接着,金种队长领着紫色制服的灰种部队过来驱离我们。他们穿戴镇暴装备,以热熔枪朝还在斗殴的人发射疼痛弹和震荡波,简直像在对付夏日的苍蝇。

  “奥古斯都!”高头大马的卡努斯无视震荡波的威力,从贝娄那家族里像发疯般冲出来。他撞开一人,用神盾敲了一个枪骑兵的脸,想擒贼先擒王,直取奥古斯都。“奥古斯都!”

  我方最强的剑手,也是首席执政官亲信的黎托,亲自出面拦截。

  “Hic sunt leones!”他对天高喊。

  黎托的步伐如同海浪,流畅中带着惊心动魄。他打得卡努斯一退再退,眼看就能取对方性命,却忽然在剑招挥出一半时停下动作。卡努斯先往后缩,再重新挺身,或许也疑惑着为何自己还活着。他抬头望向黎托,黎托伸手压住大腿,像是被什么东西螫到。

  黎托缓缓跪下,双臂垂在左右,长发散在脸上,在一片混乱中陷入凝结的状态。一艘军舰从旁缓缓航向天际,引擎打亮他的脸,显出一双凄凉的眼神。此时的黎托姿态绝美,直到卡努斯斩下他头颅的那瞬间。

  “黎托!”奥古斯都狂叫。

  他瞪大眼睛,想推开几名忒勒玛纳斯家的人冲上前,但还是被众人合力拖了出去。我瞥见胡狼将银色触控笔收进袖内。看来,提议与我私下结盟时,他手里转的就是这支笔。

  我们目光交汇。他咧嘴冷笑。

  我终于明白,自己是与恶魔做了交易。

  

  第十三章 疯 狗

  

  我们逃离塔顶。野马只能先待在那儿,幸好她有计划。不知为何,我老是忘记这点。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不会伤我女儿。”奥古斯都忽然对我说。我觉得我好像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情绪——不对,是第二次。他为黎托发出哀号时,看起来就像自己的孩子死去。仔细观察会发现,奥古斯都现在面容憔悴,像瞬间老了二十岁。他失去长子,失去续弦的妻子、孩子的母亲,如今连刻意收养要取代长子的义子,也先走一步,甚至还得担心会令他想起爱妻的女儿。

  要是野马出了什么差错,的确得算在我头上。

  可是,情况终于有点儿进展,而且非常难得地呈现最理想的状况。我双手还滴着血,血水在指间张开一层马蹄状的膜,没染红的指节弯曲发白。这样的一双手我看了都觉得厌恶,偏偏自己又像是为此而生似的。

  我们逃出冬林,人人满身猩红。十多人受伤,只能靠伙伴搀扶,能全身而退的不到二十人,还有些下落不明。剑术最强的黎托死去,普林尼的副将也被砍成两截,还有一位女军事执行官被凯兰·欧·贝娄那砍伤颈部。

  我抱着女军事执行官。在搭升降梯下降途中,我一直设法帮她止血,但看来不乐观。维克翠撕了礼服当绷带,帮忙按压伤口。

  现在的我愿意不惜代价换双反重力靴。大家团团包围主君,亮着锐蛇。我整条前臂都是血,脸上、肋骨布满汗珠。血水从每个人的手掌、伤口、武器滴落,在升降梯地板上溅起一圈又一圈鲜红。但是,不可思议的是,许多人虽面色苍白,却带着微笑。

  我穿着军服,觉得身体发烫,忍不住解开最上面的扣子。塔克特斯站在我旁边,身上血迹斑斑,刚才那一剑贯穿了他的左肩。

  “流点血而已。”他对着一脸忧虑的维克翠说。

  “那是个大洞。”

  “有什么好奇怪,”塔克特斯望着维克翠的下半身,“你看看,你不也有个洞,我有大惊小怪吗。噢噢噢——”维克翠将凑合出的绷带用力按在他伤口上,塔克特斯发出哀号,但马上又皱眉傻笑,对我摇摇头,眼神疯狂又开心:“居然瞒着大家跑去跟洛恩·欧·阿寇斯练剑!你真卑鄙!”

  塔克特斯真的从凯格妮手下救了我一命。我点点头,微举起拳回礼。他先前言语轻慢,还拿我的性命打赌——这些小事就暂且不提。

  其余金种趁机喘息。他们用手抹过脸颊时留下一道道血痕。相较于其他家族,我们的军事执行官、骑士、习武者比政治官或经济学家多。对这等级的金种而言,人生中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太阳系都已被征服,根本没有值得一战的对手,穷尽一生的训练和苦心,都无从发挥。但因为我,他们尝到战斗的刺激。尽管首席执政官的亲信已死,一位军事执行官还倚着我肩头,为了小命挣扎,野马也落入敌手,大家依旧很兴奋——今天这场游戏是比赛谁能制造出更多尸体。

  前辈与平辈都对着我露出饥渴的眼神,期待心底的欲望能得到满足。

  成为首领或学级长就是这么回事吧。大家追随我,在我身边嗅到还没真正溅洒出来的血腥。这种心态与年龄、见识多寡都无关,他们在乎的只有我能不能找到更多敌人来杀。

  旁边有些小孩哭出来,我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样一个夜晚居然有脆弱的小生命跟着入场。我转过身。那几个孩子是奥古斯都妹妹的子女,孩子的父亲轻轻拍着他们的头安抚,结果母亲却闷哼一声,掌掴每个孩子,直到他们不敢再哭。“勇敢一点儿。”她说。

  望着地面,我没看见我方黑曜种和灰种迎接,不难想象他们可能已被押走。但隶属最高统治者的黑曜种与金种也没有从天而降,代表她也尚未决定如何应对。这在我预料之中。奥克塔维亚没有杀我们的立场。家族相争、灭亡是一回事,她是联合会的领导人,能动用的庞大资源和军力就政府架构而言来自元老院,岂能用于私人恩怨?这不是没有先例,但这么做的最高统治者遭到自己的女儿砍头,而那个“女儿”至今还坐在宝座上。

  哈,她一定恨我恨得牙痒。

  升降梯下方的卵石地面有灯光,指示该如何穿越开满花的树林。乐师的演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嘶吼、惨叫以及随之而来漫长的诡异的静默。四处都有金种奔蹿,他们想赶紧回到树林对面的建筑物,搭船返航。然而,也有一些人不想逃。他们想要狩猎。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状况——其余家族竟想趁乱私斗。这感觉仿佛回到学院训练,有些学生意识到这不是训练、不是儿戏,是行为不受规范后的反应。他们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已化为恶魔,气氛就变得十分诡异。规则已被打破,谁能预测他人的下一步行动?

  远处有四个人正在寻找目标。年轻的三男一女静静钻过树林,跳过小河。看他们奔跑的姿态能知道,这些人内心燃烧的欲望产生了多大的动机与力量。那似乎是法尔熙家族。我认出了莱拉丝的小眼睛。当初胡狼派她当使节来找我,并将我杀死朱利安的影像交给卡西乌斯;她身旁的是昔皮欧,那时候他总跟着安东尼娅,甚至跟进了房里。

  我们一面下降,一面安静地观察他们。那四人心怀杀意,在树林里寻找穿着红白礼服的索恩家族。索恩一行人跑向石造建筑,但动作太慢了。索恩家族的玫瑰标志旗随恶徒的出现而倒下。一个家族就这样被锐蛇寂静、迅捷地消灭了,令人胆寒。与卡西乌斯决斗时我很从容,但他们不同。我看见一个约莫十岁的孩子遭到分尸。孩童是无法在金种的战争里存活的,因为没人觉得孩子天真无辜。孩童是敌人的种子,现在不杀,几年后就得与之战斗。盛装打扮的女人奋力反抗,成功击杀一人,自己却难逃一死。两个小孩拔腿狂奔,一个被抓,另一个女孩侥幸脱身。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远远望去,三个法尔熙家族成员朝各个方向对着地面又跺又踩,像在跳舞似的——然而他们绝对不是在跳舞。

  “该死。”塔克特斯低骂,抓了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