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你高,收割者。我记得墨丘利想要你想得要命,但初选官们不让他第一轮选你。原因和你的愤怒指数有关。”

  “你的排名比我高吗?那你就不是墨丘利的人了,因为他们选了个男孩,也不是朱庇特的,因为他们选的是个该死的大块头。”我竭力回忆还有谁比我更早被选中,但没成功,于是我微笑了,“你不该这么虚荣。这样我就不会猜出你属于哪个分院了。”

  我注意到她黑色束腰外衣下有把小刀,但还是没想起她是被谁选走的。那时我没有注意。以卡西乌斯对女孩的留心程度,他应该记得她,不过此刻他心里也许只装得下奎茵和她失去的那只耳朵。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可以离开野马了。她很聪明,会猜出其余的部分。但没有马我们很难脱身,我觉得她并不太需要她的马。

  我装出一副无聊的样子。卡西乌斯注意着周围山上的动静。然后,我突然浑身一僵,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小声在他耳边说“有蛇”,眼睛看着马前蹄附近的地面。他也朝那儿望去。女孩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尽管心里明白这是个诡计,她还是探身向马蹄间看了一眼。我猛地冲刺而出,向十米外的她扑去。我的动作很快,她也一样,但她失去了平衡,必须后仰一下才能让马转身躲避。马在泥地里趔趄着后退。我猛地扑到她身上,在马儿跑开的瞬间用强壮的右手抓住她的长辫子。我拼命想把她从马背上拖下来,但她比地狱之火还灵活。

  我扯下了她的一把金色卷发。野马逃掉了。她哈哈大笑,为失去的头发咒骂着。然后,卡西乌斯的干草叉呼啸着飞了出去,把马绊倒了。那个女孩和马一起摔在了泥乎乎的草地上。

  “哦,该死,卡西乌斯!”我吼道。

  “对不起!”

  “你会害死她的!”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

  我跑过去查看她是不是摔断了脖子。要是她死了,一切就完了。她一动不动。我俯下身寻找脉搏,突然感觉有把刀擦过了我的腹股沟。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扭到一边,把刀夺了下来。我把她按在地上。

  “我知道你想跟我在泥地里打滚。”她的嘴讥讽地笑了,然后像索求亲吻一样噘了起来。我连忙缩回去。她却吹起口哨来。计划变得更复杂了。

  我听到了马蹄声。

  那些人他妈的都有马,唯独我们没有。

  女孩冲我眨了眨眼。我撕掉遮在纹章上的布片,她是密涅瓦分院的。希腊人称呼那位女神雅典娜。十七匹马翻过山丘,气势汹汹地冲下河谷,他们手里举着电击枪。他们是他妈的从哪儿弄到电击枪的?

  “跑吧,收割者,”野马讥笑道,“我的军队来了。”

  我们没有多少路好跑。卡西乌斯跳进湖里。我从野马身上跳起,跟在他后面跑过泥地跃过湖岸,一起跳进了水里。我没游过泳,但很快就学会了。

  我们在小湖的湖心踩着水,密涅瓦分院的骑兵们讥笑着我们和刻瑞斯的人。虽然是夏天,湖水非常冷,还很深。天快黑了。我的四肢麻木了。密涅瓦的人把湖团团围住,等着我们耗尽体力。我们不会累的。我兜里有三个杜洛包,我往里面吹满空气,给卡西乌斯两个,自己留一个,靠它们的浮力漂在水面上。密涅瓦的人看上去无意下水,所以我们暂时安全。

  “洛克这会儿应该已经把火点起来了。”游了几个小时之后,我对卡西乌斯说。因为伤势和低温,他情况很糟。

  “洛克会点火的。相信他……朋友……相信他。”

  “我们本来也应该到家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计划进行得比我预计的顺利。”

  “你看上去很无聊,野马!”我喊道,牙齿不停地打着战,“下来游一圈怎么样?”

  “然后搞得体温过低吗?我可不傻。记住,我是密涅瓦的人,不是马尔斯的!”她在岸上笑道,“我更喜欢在你们城堡的壁炉前暖暖身子。看到了吗?”她指指我们身后,和三个高大的男孩迅速说了些什么。他们三个之中有一个像黑曜种人一样高,他的肩膀像夏天午后的雷雨云一样庞大。

  远处升起一条粗大的烟柱。

  终于开始了。

  “那群没用的杂种到底是怎么通过考试的?”我大声问道,“他们泄露了城堡的位置!”

  “要是我们能回去,我要让他们淹死在自己的尿里。”卡西乌斯用更大的声音回答,“除了安东尼娅,她太漂亮了。”

  我们的牙齿不停打着战。

  那十八个骑兵认为马尔斯学院的人愚蠢极了,没有马,毫无防备。

  “收割者,美男子,我得和你们道别了!”野马向我们喊道,“在我带着你们的旗帜回来之前,别把自己淹死。我会让你们做我可爱的保镖。我会给你们两顶一模一样的帽子,但在那之前,我们得教会你们动脑子!”

  她带着十五个骑兵飞奔而去,那个体格庞大的男孩骑马跟在她身边,仿佛一个巨大的影子。她的追随者们边骑边呼喊着。她留下两个骑兵给我们做伴。我们的农具躺在岸边的泥泞里。

  “野、野马是个婊、婊、婊、婊子。”卡西乌斯发着抖,勉强说道。

  “她真、真吓人。”

  “让、让我想——想起我妈、妈了。”

  “你、你、你有点不、不对劲。”

  他点头表示赞同:“这么说来……计、计划算是奏效、效了。”

  如果我们能离开礁湖并且不被俘虏的话。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和黑暗一起到来的是高地浓雾中的狼嚎。我们开始往下沉,杜洛袋子里的空气开始从压力孔往外漏。我们本可以借着夜色溜走,但留下的两个密涅瓦学生并没有懒散地坐着烤火。他们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巡逻,我们不知道他们的位置。他们怎么就不傻乎乎地待在自己的城堡里闹内讧,和我们的人一样呢?

  我又要沦为奴隶了。也许不是真的奴隶,但这不重要。我不会输。我不能输。如果我沉下去,如果我任由计划失败,伊欧的死就毫无意义了。但我不知道该怎样打败我的敌人。他们聪明,运气总是在他们那一边。伊欧的梦想和我一起沉到了幽暗的湖底。我决定上岸,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在这时,有什么惊到马了。

  然后一声尖叫划破了湖面。

  我听到一阵号叫。恐惧沿着脊柱一路爬上我的背脊。不是狼嚎。不可能是我想的那样。蓝光一闪,一把电击枪被甩向空中。那个男孩又尖声咒骂了一句。他挨了一刀。有人跑去支援他,蓝色电光又闪了一次。我看到一头黑色的狼站在一个男孩身上,旁边还躺着一个。然后又是黑暗。寂静。紧接着,医疗机器人拉着凄惨的警报声从奥林匹斯山飞了下来。

  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安全了。从水里出来吧,你们这两条鱼。”

  我们游向岸边,在泥潭里喘着气。我们的体温过低,这不会让我们死掉,但我的手指变得很迟缓,烂泥从指缝里往外冒。我的身体抖得像正在干活的钻探工。

  “矮子精,你这个疯子,是你吗?”我叫道。

  第四个小团体从黑暗中溜了出来。他穿着被他杀死的那头狼的皮,那玩意从他的脑袋一直垂到小腿骨。这小子个头真他妈小。黑色制服上的金色被他用泥糊住了,还有他的脸。

  卡西乌斯跪着爬起来,紧紧拥抱了塞弗罗:“哦,你、你真美,真、真美,矮子精,你美极、极了。还很臭。”

  “他蘑菇吃多了吗?”矮子精越过卡西乌斯的肩头问道,“别碰我,精灵种。”他推开卡西乌斯,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你把他们杀、杀掉了?”我发着抖问。我俯身扒掉他们的干衣,换下我的湿衣服。他们还有脉搏。

  “没有。”塞弗罗把头一扬,“我应该杀了他们吗?”

  “为、为、为什么问我,我又不、不是你的学监。”我大笑起来,“你知道规矩。”

  塞弗罗耸耸肩:“你和我很像。”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卡西乌斯,“但跟他也很像。所以说,我该把他们杀掉吗?”他不经意地问。

  卡西乌斯和我交换了一个吃惊的眼神。

  “不、不。”我们同声说。这时,医疗机器人过来把两个密涅瓦学生带走了。塞弗罗让他们受了重伤,他们没机会完成游戏了。

  “请、请你告诉我们,你是怎、怎么穿着狼皮,跑、跑到这种地方来的?”卡西乌斯问。

  “洛克说你们俩往东走了,”塞弗罗简单而无礼地回答,“计划照常,他说。”

  “密、密、密涅瓦的人到城堡了吗?”我问。

  塞弗罗朝草地上吐了口口水。两个月亮在他脸上投下可怖的阴影。“我怎么会知道?我来的路上见到他们了。但你什么优势也没有,你知道的,这计划行不通。”塞弗罗真是来帮我们的吗?当然,他的协助是从列出我们的不足开始。“要是密涅瓦的人进了主楼,他们会干掉提图斯,占领我们的地盘。”

  “没错,这就是我们的目的。”我说。

  “他们会夺走我们的旗子——”

  “我们必须冒这个风险。”

  “——所以我把旗子从主楼里偷出来,埋在林子里了。”

  我早该料到这一点。

  “你把它偷出来了!就这么偷出来了!”卡西乌斯放声大笑,“发了疯的小东西!你真是疯了。最后一个入选的家伙,一个百分之百的疯子!”

  塞弗罗看上去很生气。有点高兴,但还是生气。“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保证他们会离开我们的领土。”

  “你怎、怎么看?”我问道。我的身子还在发抖,但我已经不耐烦了。他早该成为我们的帮手。

  “很显然,我们得弄到让他们老老实实滚回去的筹码,等他们除掉提图斯之后。”

  “没错。没、没错。我明白了。”我抖掉最后一丝寒意,“但我们该怎么做?”

  塞弗罗耸耸肩:“把密涅瓦的旗子抢来。”

  “等、等等,”卡西乌斯发着抖说,“你知道该怎么干吗?”

  塞弗罗嗤之以鼻:“你以为我一直在干什么,蠢货?躲在树丛里手淫吗?”

  卡西乌斯和我对视了一眼。

  “差不多。”我说。

  “说实话,是的。”卡西乌斯表示赞同。

  我们骑着密涅瓦的马向东部高地奔去。我不太会骑马,卡西乌斯则无疑骑得很好,于是我很快学会了如何才能抱紧他青紫的肋部。我们往脸上涂了泥,在夜里看上去和影子差不多。看到我们的马、电击枪和纹章,他们会把我们当作自己人。

  密涅瓦的城堡位于一片起伏不平的山坡上,到处都是野花和橄榄树。两个月亮照在斜坡上,猫头鹰在扭曲的树枝上咕咕啼叫。我们来到砂岩筑成的密涅瓦要塞门前,大门上方的矮墙里传来一个声音,叫住了我们。塞弗罗披着狼皮,不太适合让他们看到,于是就去担任退路的警戒了。

  “我们找到了马尔斯的驻地,”我朝上喊道,“喂!该死的快把门打开!”

  “口令。”城垛里的哨兵懒洋洋地说。

  “胸脯屁股脑袋!”我大声喊。塞弗罗上次到这里来时听到了他们的口令。

  “正确。弗吉尼娅和骑兵们呢?”哨兵向下吼道。

  他指的是野马吗?

  “去抢他们的旗子了,朋友!那群可怜虫连马都没有。我们说不定还能占据他们的城堡!”

  哨兵信了。

  “真是个好消息!弗吉尼娅是个魔鬼。琼把晚饭做好了。去厨房拿点吃的,要是你乐意,一会儿来我这儿。我快无聊死了,需要点消遣。”

  门响了一声,非常缓慢地打开了。当门开到足够我们纵马并肩跑进去的时候,我笑了起来。卡西乌斯和我甚至连守卫的面都没见到。这个城堡和我们的不太一样,干燥、洁净,没有那么大的压迫感。在底层的砂岩柱子之间有花园,还有橄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