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嘀咕着:“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还没死哪,至于那么紧张吗?”
万捷正视前方,装没听见。
一声钝响,飞船猛地摇晃了一下。何天手里的牛肉干“嗖”地飞起来,头发也飘向一边。他一愣,飞船已失去控制,陀螺般飞旋起来,冲向一颗直径数百米的流星。
“大爷小心!”
嘉琪猛地站起身,声音有些颤抖:“怎么回事?”
“飞船好像无法控制,飞向流星密集区。”
嘉琪的手不易觉察地抖了一下。
耳边传来袁坤的声音:“从飞行轨迹看,很可能是空气泄露。”一直镇定的他也显得紧张起来。
“要不要紧?”
“这……”袁坤一脸无奈,“只能听天由命啦,”
嘉琪脸色苍白,求助似的望着大家。
人们一个个低下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飞船高速旋转着,不时地撞上一颗流星,又被弹开,撞向下一颗流星。
一个机械呆板的声音在舱中回荡:“自我修复系统线路发生故障,自我修复系统线路发生故障,气压损失百分之三十……”
何天被转得晕头转向,“哇”地一声,把刚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妈的……”他咬牙切齿地骂,伸手去解安全带。
“你小子不要命啦!”万捷手忙脚乱,竭力想使飞船稳定,却收效甚微。
何天嘶声大喊:“赶紧检修。”
他脚一蹬,身子跃到空中,随着“啪”的一声,就被空气压在舱壁上动弹不得了。
主屏幕画面越来越凌乱,飞船图象已变形到无法辨识。
前排的一个工作人员转过脸来:“主任,流星过于密集,信号干扰过大,无法继续搜索定位。”他顿了一顿,“再过三分钟,飞船就要进入大气层了……”
余下的话已不用再说,进入大气层,由于电离层干扰,已无法对飞船进行监测,而且,高热使流星开始燃烧,更何况是一艘有破洞的飞船?
嘉琪无力地摆摆手。
人们面色沉重,盯着主屏幕上那一群越来越狰狞的流星。
一缕红光从舷窗射进来,照在何天脸上。他睁开眼,扭头一望,满窗通红的火焰,急得哇哇大叫:“怎么还没修好?已经进入大气圈了,我们要死啦--”
“穷叫唤什么?你小子就笨到连有没有压力都感觉不出来?”
何天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你差点没把我吓死。”他嘟哝着,揉揉麻木的四肢,摸摸背上被破洞硌破的宇航服,慢慢站起来,“我倒要看看什么玩艺儿能把高强度合金打穿。哇--烫死我了。大爷,您知道这是什么吗?大爷?”
他一扭头,却看见一张痛苦扭曲的脸。
“大爷,您--病又犯啦?”
万捷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刚才……太转,气压又低……”
“您别说了,快吃这药,躺一会儿就好。”
“不,我来……”
“死老头,再逞能信不信我揍你?”
……
“快,有信号了!”
大厅里一阵骚动,人们纷纷动手调整面前的仪器。
嘉琪凝视着屏幕上那个摇摇晃晃的光点,近了……是一艘宇宙飞船,夹在一大群喷吐着桔红火焰的流星之间。
“瞧,左尾翼折断,外壁损伤达百分之八十七……这么一艘破飞船,也亏得他们能飞回来。”
一颗泪珠顺着嘉琪面颊滑落。
袁坤一挥手,有些激动:“走,去迎接我们的英雄。”
大厅里爆发出一阵欢呼,人们纷纷涌了出去。
嘉琪欲行又止,紧紧咬住下唇,迟疑着。
袁坤奇怪地看着她,随即明白过来,笑了,拍拍她的头,像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傻丫头,照这飞船的损伤程度,再先进的自动导航系统也不可能把它回来的。嗯?”
嘉琪难为情地笑了。
飞船静静地立在空荡荡的场坪上,却不见有人下来。人们停止了说笑,交换着疑惑的目光。
嘉琪的心又悬了起来。
袁坤大步走上前去,猛地拉开舱门,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顺着舷梯翻翻滚滚地掉在地上,差点把他撞倒。
他一皱眉,又好气又好笑:“你们这一老一少玩什么呢?也不怕人笑话。”
“谁知道?我刚把船停稳他就打我。”何天一脸的委屈。
万捷举着一个黄灿灿的小包,像怕别人抢似的:“这小子藏我的东西, 还骂我……”
“你们有完没完?!”嘉琪像是一座突然爆发的火山,“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让人放心?这么多人在这里为你们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你们却为这么无聊的事情…”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喷涌而出。
两位鼻青脸肿的英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又望望嘉琪。
“哟,真哭啦,还挺凶。”
“哼,看在她的份上就饶你这一次,还不去哄哄她?以后要是再敢惹她生气,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何天傻傻地立了半晌,一声怪叫,摔倒在地上。
人群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快看,流星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们抬头望去,果然见天空中无数个光点拖曳着长尾四散飞去,就像节日里绚丽的焰火。
袁坤朗声笑道:“大家赶紧许个愿吧。”
一只大手揽住了嘉琪的肩头,她望着父亲慈祥的目光,轻轻地说:“我希望爸爸永远健康。还有,把烟戒掉。”
万捷叹了口气,手一挥,那个小包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我希望女儿终生幸福。”说完瞪了何天一眼。
何天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神情悲壮地说:“但愿今后我不再受老丈人的欺凌压迫,哇——轻点儿,我身上有伤……
1998年,狮子座流星雨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