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愤怒了,反正,凭这双眼睛我找不到一丝掺假的地方。难道我的猜想是错误的?

  “别这样,注意身体。”林茹站起来扶住吴棱。我这才注意到林茹身上有种叫人说不出但却能清楚感到的韵致,她无疑称得上美丽,但却又不止于美丽,有一些说不上忧郁也说不上开朗的东西在她的美丽之外飞舞着,令她看起来有些幽邈,仿佛一支高山上的白合花。

  吴棱看着林茹,爱意浓得几乎要从他眼中淌出来。他平静了。

  “我想说声对不起。”我说,“但请相信我只是出于职业习惯才有此一问。我没有恶意。”

  “算了。”吴棱摆摆手,“老实讲我根本不想接受这些调查。可惜我称不上原告,否则我会撤诉的。我妻子也是这个意思。我相信陈文斌不会害我的,这里头准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你应该查查。”

  真叫我哭笑不得,他竟会猜疑我们搞错了,那些记录都摆在那儿呢。不过我不打算和他争,我告辞了,小梅自然跟着我。

  我觉得自己一无所获,不过小梅倒是说出一件与案子没什么关系但却很重要的消息。她在走出收容所后对我说:“凭我刚才对吴棱的观察,我敢肯定他已经得了某种可怕的病。”

  半小时后我便以警官的特殊身份从医院里查到了一份资料:在此次杀人案件发生前夕吴棱曾作过一次体检,他的确已身患绝症。换言之,这个人快死了!

  五.我有的是时间

  我敢说如果警员考察科的人突然走进我的办公室的话一定会赏我一副手铐,因为此刻小梅正象读言情小说一样捧着那些绝密的材料乱翻一气。我对她算是没辙了。

  “干脆就判吴棱有罪算了,本来这件案子就破不了,少损失一个人才总是好的。对吧?”小梅突然抬起头发了一通妙论。

  看着她那认真又调皮的样儿,我真想一口答应她。不过我还是板着脸说道:“哪儿能呢?法律是要讲公正的。”

  “我不就是想少点牺牲嘛,这么凶!”小梅边说边低下头看“言情”,“想想吴棱也很让人同情,除了我们还没人知道他的情况呢。”

  “是挺可怜的。”

  “哎,等等!”小梅突然叫起来,“刚才我说什么啦?”

  “刚才?你不是说没人知道吴棱生病了吗?”

  “不对,你看这儿记录着:陈斌说‘……我觉得已没必要和他计较了’。想想看,这句话无意中不是表明陈文斌可能已知道吴棱的病情了吗?”

  太对了!应该是这样。稍微懂点语言心理学的人都能看出这层意思,何况我这个心理学硕士。他怎么会知道?即便是吴棱本人也还蒙在鼓里啊。

  凭经验我已知道,这个最新的发现解救不了我,因为它使得形势更复杂了。

  窗外的黑暗已渐渐成形,而我已没有方向,所剩的只有直觉,实际上我也只能*直觉了。我并不认为直觉是什么肤浅的东西,相反,我认为直觉其实是人从万千繁复的事物、起伏跌宕的成败,以及时间和经验中磨炼出来的一种能力,它往往指引人们超越过程直达真相本身。当然,也有搞错的时候。而在这件案子里我有着很强的直觉,我真的认为陈文斌就是那个先开枪的人。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涉及动机和根源时,我的直觉只告诉我一片空白。

  不过我不着急,局长不是说这案子要一百年后才能破吗?我有的是时间。

  六.好象可以了

  一个人的确不能过于乐观,尤其当你的同伴是一个女人的时候。

  推开办公室的门我吓了一大跳,几十个话筒象是几十把争抢烤肉的*子一样伸到了我面前。

  “请问……”请谈谈……”请说一下……”

  “小——梅!”我大吼一声,全场为之一静。

  “你,叫我?”小梅一脸得意地从记者堆里钻了出来。

  “是你干的?你给他们说了些什么?”

  “我是想帮你扬名嘛!我也就稍稍透露了点这件案子的奇怪之处,这样记者才有兴趣呀。”

  老天!这个小梅把我害惨了!这件案子之所以被列为绝密就是因为它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件可以让凶手正大光明地逃脱制裁的案子,现在这么一股脑儿宣扬出去而我最终又无法破案的话,不知会诱发产生多少起类似的案件。社会,毕竟还远未获得真正的安宁与完美。

  “滚!统统滚出去!”我暴跳如雷。

  记者们个个面有愠色地走了,我敢打赌明天就会有传票召我去法院接受“妨碍新闻自由”的控告。

  小梅走到我身边,仰起脸怯生生地问道:“你没包括我吧?”

  我一下感到男人的骨气都回到了我身上,我用更高的声调吼道:“你也滚!”

  小梅不“滚”,她猛地扑到我怀里,低声说:“对不起。”

  压力增大了。消息泄漏出去后,民众的反应极为强烈,他们对一向视为护身符的法律产生了怀疑,很多人已不敢出门。

  此刻,我一筹莫展地傻坐在办公室里,两把基因枪摆在我面前的桌上,旁边是从枪内存贮器中提取出来的基因图,分别是陈文斌和吴棱的。这些就是我所取得的全部证据了,可我根本就不知道它们能证明什么。

  该怎么办,眼看就快天下大乱了。局长一天十次打电话来询问进展,他也一定被逼得焦头烂额。可我又能做什么,我只能坐在比我还高一个头的案卷中间傻乎乎地看着天书一样的基因图发呆!

  大脑中是浆糊般的一团,我奋力使用这团浆糊进行着所谓的思考。所有的记录闪烁着划过脑海……我感到了一个亮点,亮点在扩大,然后……

  我猛然站起身,对小梅说:“好象可以了。”

  七、他一下子捂住了脸

  几天不见,陈文斌憔悴了许多,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小梅以及林茹。本来吴棱该来的,但他感到身体很不适。

  “我不妨直说吧。”我先开口,“陈文斌,我有理由指控你犯有谋杀罪。”

  “你不用吓我,虽说我是搞基因工程的,但象相对论这种基础理论我自认不比你懂得少。”

  我没说话,只递给他两张叠合在一起的胶片:“这是你和吴棱的基因图,这里还有一架功能强大的电子显微镜,你自己看吧。”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脸上显出惊异的神色。

  “奇怪吗?其实想想就很平常。你告诉我人类基因的组合有三十亿种之多,但我想你该知道,现在世界人口有六十亿,从概率上讲,两个人具有极其相似的基因排列是必然的。很巧,你恰好和吴棱是这样的两个人。”

  “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