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克·诺鲁应该说是岛上的一个好向导,就是有一个缺点,喜欢吹牛。他说大话时你千万别当真。譬如说,他说大个子护士泰西(岛上人叫她“两吨泰西”)离开汤加,是因为家乡的大个子姑娘们讥笑她个子长得大小。约翰尼怎么也难以相信,可米克却煞有介事地保证这完全是事实。“不相信你去问她自己。”米克说。浓密卷曲的黑发下,露出一张绝对严肃认真的脸。

所幸的是,他说的其他事情很容易一一验证。但谈到正事时,米克却真的从不含糊。基思博士把约翰尼交给米克后,他就带这个新来的小伙伴周游全岛。

小岛虽不大,却还是有许多地方值得一游的。事实上,过了好几天,约翰尼才慢慢熟悉了岛上的路。约翰尼了解到的第一件事情是,海豚岛上有两种人:一种是研究站里的科学家和技术人员;一种是靠海上捕鱼为生的渔民。岛上发电站、自来水厂、餐厅、洗衣房和有十头奶牛的小农场,以及其他生活服务业的工人,也都是由渔民充当的。

“我们买来了奶牛,”米克解释说。“因为教授想挤海豚奶,我们一致反对他那样做。这是小岛上唯一发生的一次反抗运动!”

“你们到这儿几年了?”约翰尼问。“你是在这儿出生的吗?”

“噢,不,我们是达恩利岛人,在北面的托里斯海峡。我们是5年前迁过来的,那时我才12岁。这儿工资高,而且非常有趣!”

“真的非常有趣吗?”

“那还用说!叫我回达恩利岛,我才不去呢!就是澳大利亚,我也不去!你玩过珊瑚礁就知道了!”

他们离开了大路,抄近路穿过小树林。这片小树林几乎占据了小岛的大部分。树很密,但林中没有带刺的藤蔓,这出乎约翰尼的意料之外,他本来以为,热带森林里尽是带刺的植物和缠人的藤蔓。岛上植物茂盛,但生长有序。

有些树在根部长出一小堆一小堆的枝杈,后来约翰尼才明白,原来这些也是树根。但这些树根没有长入泥土,却长到地面上来了。

“这种树叫露兜树,”米克介绍说。“有人叫它们‘面包果树’,因为这种树可以用来做面包。我吃过这种面包,难吃极了!注意!”

但已经太晚了。约翰尼右腿陷入了泥土里,深及膝盖。他挣扎着想把腿拔出来,结果左腿也陷了进去,而且比右腿陷得更深。

“对不起,”米克说,但脸上没有一丝歉意。“我应该预先告诉你。这儿有一个海燕窝——这些海鸟像兔子一样在地上做窝。有些地方到处都是,一走过去人就会陷进去。”

“谢谢你告诉我。”约翰尼一边从泥坑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边讥讽地说。

但一路上他还是好几次陷入了海燕窝,最后他们总算走出了树林,来到小岛东边。他们走上沙滩,面前是无边无际的太平洋。真难相信,他竟然从地平线那边遥远的地方,奇迹般地来到这个大洋中的偏远小岛。

这儿没有人迹。看来,这边经常受季风的袭击,所以岛上的建筑、码头等都在另一边。沙滩上横躺着一根粗大的树干,天长日久的曝晒,使树干变得雪白。这是过去飓风袭击小岛留下的痕迹。沙滩上还有一大堆一大堆的死珊瑚,显然是巨浪把它们冲上来的,有的一堆足有好几吨重。但现在这儿却是一片宁静。

两个孩子开始沿着沙滩走起来;沙滩正处于树林和密布的珊瑚之间。米克在寻找什么,不久他就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有什么大动物从海上爬上沙滩,在沙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就像坦克开过一样。在这些轨迹的终端,远离水平面的地方,有一片平坦的沙子;米克就在这儿开始用手挖起沙来。

约翰尼也帮他一起挖。大约挖了一英尺深,发现了好几十个蛋,大小和形状像乒乓球。但蛋壳是软的,好像皮革制的,手捏上去可变形。米克脱下衬衫做了个袋,并拼命往袋里装蛋。

“知道这是些什么蛋吗?”

“我知道。”约翰尼马上说。这显然使米克大为失望。“是海龟蛋。我曾在电视上看过一部电影,看到小海龟如何从蛋壳里孵出来,又怎样自己挖开沙滩爬出来。你拿这么多蛋干什么?

“煮来吃啊!与米一起炒来吃,味道好极了!”

“嘿!”约翰尼说。“你总不会也要我吃吧。”

“你还不知道呢,”米克回答说。“我们的厨师是顶呱呱的!”

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沙滩,绕到小岛的北面,再往西,回住地去。他们快到达住地时,看见一个大水池,有一条小人工河把水池与大海连接起来。现在正好退潮,人工河用闸门关闭了,水就留在水池里。涨潮时再把海水引进来。

“完了,”米克说。“你已环游了全岛。”

在水池里,有两条海豚在慢悠悠地沿着池边游着,与约翰尼在大洋深处看到的海豚一样。他想走近池边仔细观察一下,但水池四周围上了铁丝网,无法接近。在铁丝网上,挂着一块写着红色大字的牌子:“请保持安静——水下测音器正在工作。”

他俩蹑手蹑脚地走过大水池后,米克解释说:“教授不喜欢有人在海豚附近谈话,说这会把海豚弄糊涂的。有一天晚上,有个渔民喝醉了酒,来到这儿对海豚大喊大叫,说了不少脏话。这事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那渔民被解雇了,下一班船一到,就让他离开这儿了。”

“教授这人怎么样?”

“噢,他是个好人——可到星期天下午就不一样了。”星期天下午怎么回事?”

“每星期天下午,他的妻子就打来电话,要他回家。可他不愿意回家。他说他不喜欢莫斯科——夏天太热,冬天太冷。这样他们就会在电话里大吵大闹起来。过几个月,他们又和好了,去雅尔塔之类的地方相会。”

约翰尼听了米克的话,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他急于了解卡赞教授,越详细越好。这有助于他增加留在岛上的机会。米克的话使他吃了一惊。好在星期天刚过,卡赞教授这几天的心情应该好起来了。

“他真的会说海豚的话吗?”约翰尼问。“那些怪叫声我想人是很难模仿的。”

“他只会说几句。但他用电脑可以翻译录下来的海豚语言。然后,他可以录制新的磁带,与海豚对话。这工作十分复杂,但对话是成功的。”

米克的话给约翰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更增强了他的好奇心。他一直对什么事都感兴趣;他怎么也难以想象,人怎么能学会海豚语言。

“喂,”米克问他,“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怎么学会讲话的?”

“我想,先是听我母亲说话,”约翰尼说。提到母亲,他有点惆怅,他勉强还能记得自己的母亲。

“对。所以,教授捉了一条母海豚和它的小海豚,把它俩放人水池中。在小海豚成长过程中,他一直监听它俩之间的对话。这样,他与小海豚一样渐渐学会了海豚语言。”

“这听起来好像太容易了。”

“喔,不,这花了好几年的时间,而且,他现在还在学。但他已掌握了好几千个单字了,并且,他已开始写海豚史了。

“历史?”

“是的,海豚的历史。因为海豚不会写书,所以它们的记忆力特别强。它们能告诉我们很久很久以前海洋里发生的事一至少,这是教授对我们说的。这当然是很自然的。在人类创造文字之前,也把什么都记在脑子里。海豚也这样做。”

约翰尼边走边想着米克讲的这些事,深感惊讶。最后,他们来到了行政大楼,完成了环游小岛一周的旅程。看到这么多房子,里面又有那么多工作人员和复杂的机器,约翰尼不禁想到了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

“谁付这么多钱?”他问。“这得花不少钱呢!”

“与花在太空项目上的钱相比,这些钱不算太多,”米克说。“教授是15年之前开始这项工作的,当时他只有6个助手。当研究工作开始取得进展时,那些财大气粗的科学基金会就全力资助他。现在,我们每半年要把这地方清扫一次,迎接那些老头子、老太婆——他们称自己为视察委员。我听教授说,在这以前日子过得有意思多了。”

这话也许不错,约翰尼想。但就是现在,这儿的生活也还非常有趣——他希望能分享这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