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温特伯殿后。瑞秋待在婴儿筐中,靠在斗篷和大衣下面,依偎在她父亲的胸口。温特伯正对着她低唱着一首小调,调子迷失在了微风中。

四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死寂之城。大理石和花岗岩在紫罗兰的光线下微微闪光。身后的山峰也在发光,从山侧无法辨别出要塞。这群人穿过沙谷,爬上低矮的沙丘,然后,突然之间,光阴冢山谷的前端第一次映入眼帘。领事可以辨认出狮身人面像展开的两翼,以及翡翠色的闪光。

远远的身后,传来隆隆声和撞击声,领事转过身,面露惊色,心猛烈跳动。

“开始了么?”拉米亚问,“轰炸?”

“不,瞧,”卡萨德说。他指着山峰上的一个点,那里,黑色隐没了群星。闪电沿着假水平线爆裂开来,照亮了冰原,照亮了冰河。“是暴风雪。”

他们继续他们的艰苦跋涉,横越朱红之沙。领事觉得自己非常紧张,他很害怕看见光阴冢附近,或者在山谷头上,出现那个身影。他确信无疑,有东西正在那里等他们…就是它,在等。

“瞧那儿。”布劳恩·拉米亚说,她的低声言语几乎埋没在风声中。

光阴冢正在闪烁。起初领事还以为那是来自头顶的光的反射,但那不是。每个光阴冢都在闪烁不同的色彩,现在,每一个都非常清楚地展现在眼前,那光很亮,光阴冢在漆黑的山谷中逐渐模糊。空气中带着臭氧味。

“这是常有的现象吗?”霍伊特神父问,声音有气无力。

领事摇摇头。“我从没听说过。”

“瑞秋来这儿研究光阴冢的时候,也没说过有这种现象。”索尔·温特伯说。他开始小声哼着曲子,这群人再次开始沿着流沙前进。

他们在山谷前端停下脚步。软软的沙丘让路给洼地中的岩石和黑漆漆的影子,洼地通向一闪一闪的光阴冢。没有在前开路。没人说话。领事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疯狂的在肋骨下跳动。山谷下面的东西,他害怕,他知晓,但比这更糟的是黑暗的灵魂,这些幽灵似乎正顶着风,向他袭来,让他颤栗,让他产生撒腿就跑的冲动,尖叫着跑回他们来时的山丘。

领事转身看着索尔·温特伯。“你在对瑞秋唱什么曲子呢?”

学者挤出一丝笑容,搔着他短短的胡子。“这曲子来自一部古老的平面电影。大流亡前的电影。见鬼,是一切之前。”

“唱给我们听听。”布劳恩·拉米亚说,她明白领事的言下之意了,她的脸钯也惨白惨白的。

温特伯开始唱,他的声音很微弱,起初几乎听不见。但是那曲子铿锵有力,而且奇怪的是,非常吸引人。霍伊特神父拿起巴拉莱卡琴,开始和着曲子弹奏,音符中充满了信心。

布劳恩·拉米亚乐了。马丁·塞利纳斯满怀敬畏地说:“我的天,我以前小时候唱过这首歌。这歌可真是古老啊。”

“可谁是魔法师?”卡萨德上校问,他的声音在他的头盔中闷声作响,很奇怪,此时此刻这倒显得有趣的紧。

“奥兹是什么?”拉米亚问。

“到底是谁要去见魔法师?”领事问,他感觉到他内心的黑色恐慌消退了,虽然只是消退了很小一点点。

索尔·温特伯顿了顿,打算回答他们的问题,把这个平面电影的情节跟大家讲讲,这电影已经化为尘土好几个世纪了。

“没关系,”布劳恩·拉米亚说,“你稍后可以跟我们说。快,再唱一遍。”

在他们身后,黑暗吞噬了群山,风暴向下扫荡,越过荒野,向他们奔腾而来。天空继续发出血红之光,但是现在,虽然其他地方依旧漆黑一片,但东方的地平线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死寂之城在他们左边发着光,就像岩石皓齿。

布劳恩·拉米亚再次领头。索尔·温特伯的歌声更为嘹亮了,瑞秋愉快地扭动着身子。雷纳·霍伊特“哗”地一声甩掉他的披风,以便更方便地弹奏巴拉莱卡琴。

马丁·塞利纳斯拿起一只空瓶子,扔向远远的沙地里,他也开始一起唱,令人惊讶是,他那低沉的声音又有力又好听,完全将风声压了下去。

费德曼·卡萨德拉起护目镜,扛起武器,也加入了合唱队。领事也开口歌唱,他想了想那荒谬的歌词,朗声大笑,再次唱了起来。

就在黑暗涌现的地方,他们的足迹也变宽了。领事走到右边,卡萨德跟他并排走着,索尔·温特伯卡到他俩之间,就这样,他们不再是一列纵队,六个人现在是在并肩前行。布劳恩·拉米亚握住塞利纳斯的手,另一边握住了索尔的手。

他们仍旧高声歌唱,不再回头,大步大步地向前进,一路向下,迈进了山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