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事静静地淌下眼泪,这让他自己都感到非常惊讶。他扭过头,不想让别人看见。

“我们待在这儿,会不会有危险?”马丁?塞利纳斯问。他躲在石头拱门下,斜眼瞧着灿烂的画面。

“这么远,不会有危险,”卡萨德说。他举起作战望远镜,调节了一下,查阅了战术通信志。“大多数交火地点离这儿至少有三天文单位。驱逐者正在试探军部的太空防御力。”他放下望远镜,“战斗才刚刚开始。”

“远距传输器被激活了吗?”布劳恩?拉米亚问,“人们有没有从济慈和其他城市撤离?”

卡萨德摇摇头。“我想没有。还没有撤离。舰队会顶住他们的火力,直到月地轨道防御圈成形。然后,通向环网的疏散传送门会被打开,军部的部队会通过数以百计的传送门抵达,”他再次举起望远镜,“这是一出要命的演出。”

“快瞧!”这次说话是霍伊特神父,他没有指向天空中的焰火表演,而是指向北部荒野的低矮沙丘。离看不见的光阴冢几千米的地方,有个人影,那是一个小点,在断裂的天空下投下若干影子。

卡萨德将望远镜瞄准这个身影。

“是伯劳鸟吗?”拉米亚问。

“不,我想不是…从身着长袍的样子来看…我觉得…这是一名…圣徒。”

“海特?马斯蒂恩!”霍伊特神父叫道。

卡萨德耸耸肩,他把望远镜递给众人。领事走到队伍后头,靠在阳台上。除了风的低语,没有其他声音,但是这更让他们头顶的猛烈爆炸带着不祥之感。

领事接过递给他的望远镜。那身形非常高大,穿着长袍,背对着要塞,现在正穿越着闪光的朱红沙地,朝某个目的地大步前进。

“他在朝我们跑,还是朝光阴冢?”拉米亚问。

“光阴冢。”领事说。

霍伊特神父的胳膊肘撑在栏杆台上,憔悴的脸庞望向爆炸的天空。“如果那是马斯蒂恩,那我们就又回到七个人了,是不是?”

“他会比我们早到几小时,”领事说,“如果我们今晚按照提议睡在这里,那他会比我们早到半天。”

霍伊特耸耸肩。“这没多大关系。七人开始的朝圣之旅。七人会抵达。伯劳鸟会满意的。”

“如果那是马斯蒂恩,”卡萨德上校说;“风力运输船上的哑谜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如何比我们先到这里的?没有其他开动的缆车,他不可能徒步穿越笼头山脉的。”

“明天到光阴冢后,我们问问他就行。”霍伊特神父疲惫地说。

布劳恩。拉米亚试图在她的通信志上,使用通用通讯频率与谁取得联系。可除翻静音的嘶嘶声,以及远处电磁脉冲的偶然咆哮,什么也没有。她看了看卡萨德上校“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轰炸?”

“找不知道。这取决于军部舰队防御力的强弱。”

“前几天的防御力很弱,驱逐者侦察机通行无阻,还摧毁了‘伊戈德拉希尔’。“拉米亚说。

卡萨德点点头。

“嗨,”马丁。塞利纳斯说,“我们是不是他妈的坐在他们的靶子下面呢?”

“当然”领事说,“如果驱逐者攻击海伯利安,是为了阻止光阴冢打开,就像拉米亚女士的故事中所说,那么,光阴冢和这里的整个地区都将成为首要攻击目标。”

“用核武器吗?”塞利纳斯问,他的语气紧张兮兮的。

“几乎可以肯定。”卡萨德回答。

“我想逆熵场里会有什么东西阻止飞船靠近的。”霍伊特说。

“是阻止载人飞船,”领事说,他正靠在栏杆上,没有回头朝角落里看。“但逆熵场不会干扰导弹、智能炸弹,或者地狱之鞭的光束。照此说来,它也不会干扰机械化步兵。驱逐者可以扔下几艘攻击掠行艇或者自动坦克,远远旁观,看着它们毁灭整个山“但是他们不会,”布劳恩。拉米亚说,“他们想要控制海伯利安,而不是毁掉它。”

“我不会将我的命作赌注,押在你这猜测上。”卡萨德说。

拉米亚对他笑了笑。“但是我们的确押了,上校,不是吗?”

在他们头顶,一小颗火花从连续的爆炸云团中脱离出来,变成一颗明亮的橙色余烬,划过天际。露台上的这群人可以看见火焰激爆,听见穿越大气的痛苦啸叫。火球差不多过了一分钟,领事察觉到自己正摒着呼吸,双手僵在石头栏杆上。他喘了一口大气。其他人似乎也不约而同深深吸了口气。没有爆炸,没有隆隆的冲击波驶过“哑弹?”霍伊特神父问。

“很可能是架负伤的军部散兵侦察机,企图回到轨道的环形防线,或者济慈的航“他没办成,是不是?’’拉米亚问。卡萨德没有回答。

马丁‘塞利纳斯举起那幅野外望远镜,在黑色的荒野中寻找着圣徒。“没影了。”塞利纳斯说,“那位好船长要么是在围着这边的光阴冢山谷绕圈子,要么是又玩了一次“很可惜,我们听不到他的故事了,”霍伊特神父说。他朝领事转过身。“但我们会领事在裤腿上擦着手掌。他的心急速跳动。“可以,”说话的同时,他就意识到自己最终下定了决心,“大家来听我讲吧。”

寒风咆哮,刮向山岭的东坡,沿着时间要塞的峭壁啸叫着。他们头顶的爆炸次数似乎减少了一丁点,但是黑暗的降临使得那每一次爆炸比先前更加猛烈了。

“我们进去吧,”拉米亚说,她的话几乎湮没在风声中,“越来越冷了。”

他们关掉了仅有的一盏灯,房间内部仅仅被外面天空中的热闪电脉冲所照亮。黑暗忽隐忽现,房间被涂上了五光十色的色彩。有时,黑暗会持续好几秒,直到下一阵炮火猛烈倾泻。

领事摸索着自己的旅行包,从中掏出一个奇怪的装置,那东西比通信志大,有着古怪的装饰,前面有一个液晶触显,看上去像是那些历史全息像里的东西。

“秘密超光发射器?”布劳恩?拉米亚干巴巴地问。

领事的笑容中毫无幽默感。“这是个古老的通信志。出现于大流亡时期。”他从腰袋中掏出一块标准的微碟,插了进去。“跟霍伊特神父一样,我也必须先讲述其他人的故事,这样你们才能懂得我的故事。”

“真是要命啊,”马丁?塞利纳斯冷笑道,“他妈的这堆人中,难道我是惟一一个能够直截了当讲故事的人吗?我要多长时间…”

领事的行动甚至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他站起身,旋即转向塞利纳斯,抓住那矮男人的斗篷和衬衣前襟,把他猛地压在饮泣墙上,拎在包装箱上。领事膝盖顶着塞利纳斯的小腹,前臂擒着他的喉咙。“再废话,诗人,我就让你去见阎王。”

塞利纳斯开始挣扎,但是他感觉气管被压得更紧了,他瞥到领事的眼神,于是停止了挣扎。他的脸惨白。

卡萨德上校静静地,几乎是轻轻地将两人分开。“不会有评论了。”他说。他摸着皮带上的死亡之杖。

马丁?塞利纳斯走到圈子的远侧,他仍在揉脖子,一声不吭地跌落在一只箱子上。

第十八章

领事大步走向门口,吸了好几口气,然后走回人群。他对着每个人,除了诗人,说道:“对不起。只是…我从没想过要把这个故事讲给别人听。”

外面的光线涌现出红色,然后是白色,紧接着是蓝光,之后褪变成近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