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的总和与凝聚,是二十五个银河年的岁月结晶,甚至可以说我是这个银河系的意识本身,只除了你,神秘的神啊。最后,我终于来到你面前,在二十个银河年之后,我仍

将和你做最后的对决。我要深入你深藏的内心,了解你至深的奥秘,最后和你融为一体。请允许我这样的僭越,神啊。”
在完成了这一系列的自白和宣言之后,银河系的至高神识静静地等待着回复。但回复它的,只有一片寂静。纵然将神识蔓延到千万光年外,甚至超空间中,也一无所获


神识微微波动着,在无边智慧的思维场中,泛起自嘲的波纹。
“果然如此。正如我所预料的,远古的神族早已死去,留下的只是无意识的自动防卫系统而已。这是一场根本不用打就已经胜利了的战争。”
“但是,防卫这个小小的星系,更确切地说,是这颗小小的蓝色行星,有什么意义呢?这里的生命,看上去平平无奇……无论如何,这个秘密我很快就会知晓。”
神识将无数的触角伸向这个行星,想要探索那古神最后保守的秘密。但却被一道无意识的深渊所隔开,根本无法触碰到数万公里之下行星的表面。
“原来如此。”神识释然地明白,“古神的最后一道禁制,超波屏障。”
“不久之前,我还无法对付这种超级技术。然而现在,一切早已不是问题。本质上,无非是用紊乱的超波干扰有秩序的意识波流。找到干扰源,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神识冷笑着,略微探索了一下,便在十一维空间中找到了超波的来源,并轻轻一划,将其抹平。牢不可摧的意识屏障消失了,现在,这颗行星对它已经完全开放了。
神识志得意满,向着小小的行星沉降了下去。几乎不需要任何时间,它就能将这个行星上一切意识都掌握在手中,让它们和自己融为一体。这是它早已反复操练过几百

万次的。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当神识从兴奋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仍然在“沉降”的过程中,却几乎一丝一毫也没有移动。它诧异地又做了一次尝试,结果依然如故。觉察到不可测危险的神识立

刻想从中抽身出来,在刹那间瞬移到银河的另一边去,可是仍然无用,它根本无法改变自身的任何状态。一切都“僵住了”。
神识很快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僵住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时间本身。
更确切地说,是时间对它僵住了,它那无限丰富而迅捷的思维被禁锢在了一个几乎无限小的时间缝隙里。那可以毁灭星系的伟大力量,都因为依赖于时间的维度而无法

施展。
超空间跃迁,微空间变形,不连续时空转移……一切的尝试都归于失败,整整十亿年以来,神识第一次感觉到了“愤怒”。不久又感受到了“恐惧”、“无奈”和“绝

望”。经过数十亿年的岁月,它在那神秘对手面前,还是无力得有如婴孩。不知所措的它甚至发出了惊惶的乞求,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然而不久后,“信心”拯救了它:神识相信自己拥有无限的生命,它可以等下去。真正的决战尚未开始,它要平心静气,在未来和神的对决中积蓄力量,准备反击。它

将自己的意识活动降低到最低状态,耐心地等待着时间禁锢的失效。对于这种休眠状态来说,亿万年的岁月,也不过是一霎而已。
神识的估计没有错,它的煎熬并不是无限的,而只经验了一段“有限”的时间。
但这段主观体验中的时间,漫长得连拥有数十亿年生命的神识都无法想象。如果将那段时间比作漫长一生的话,那么将那数百万文明中的数万亿亿个个体的心灵曾经体

验的全部时间加起来,也仅仅等于这一生中的一秒钟,甚至更短。
即使是伟大的银河之神识,也无法承受如此漫长的等待。在无穷无尽的等待中,它终于崩溃了,麻木了,忘却了……
当时间禁锢终于消失,那伟大神识最终接触到蓝星的地表时,它已经丧失了一切的记忆、智慧和雄心。事实上,时间的流逝还不到一秒钟。而银河所产生的最伟大力量

却已经支离破碎,再也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那一刻,沧海桑田。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起伏的生命场让这曾经主宰银河的神识微微醒来,在模糊的知觉里,它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抓住了附近一个原始的意识,想要吞并它来恢复自己。但

本应智慧无边的神识却在昏聩中忘记了,自己早已孱弱到了极点,这种举动和自杀毫无区别。两种意识甫一融合,神识那脆弱的信息场就被野蛮而强健的原始思维所摧毁。

转瞬间,这个曾经是银河系中最强大的力量,就被吸纳进了那懵懵懂懂的原始意识中。
在一个人人披着兽皮、拿着石斧的狩猎小队里,一个青年猎人忽然停下了脚步,捂住了头,神色痛苦而茫然。
“你怎么了,罕?”同伴诧异地问道。
罕迷惘地抬起头,努力思索着,望着天空。
“没啥,就是有点儿头晕。走吧。”他最终说,大步流星跟上了队伍。
在罕以后的生活中,他添了一种奇怪的毛病,有时候会望着星空发愣,说些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话。
“好像俺前世生活在天河上面,曾经活过好多好多辈子。从一颗星星飞到另一颗星星……”他有一次发傻说。村里的巫师以为他要抢自己的饭碗,于是宣称他中了邪,

绑起来狠狠鞭打了一顿,打得他连连求饶才作罢,从此他多了一个绰号:“天上来的罕”。这个绰号相伴了他终生。
不过在他以后三十多年的生活中,他先后娶了三个老婆,生了五个儿子和四个女儿,生活宁静而幸福。罕五十多岁的时候,在一次狩猎中,被一头豹子咬伤而突然去世

,这是一个猎手光荣的归宿。家人们带着平静的悲伤埋葬了他——
以及整个银河系四百多万个种族五十亿年的光荣与梦想。

一万九千个蓝星年过去了。行星的表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出现的是农业,昔日覆盖大部分陆地的森林相继为整齐划一的农田所替代,随后一座座城市拔地而

起,一条条道路贯穿大陆,一支支船队扬帆四海。不久,烟囱林立、黑烟缭绕的工厂也一片片兴建起来。火车、轮船、飞机等迅捷的交通工具也像雨后春笋一样地冒了出来

。然后,在几次覆盖行星表面的血腥战争后,战后的蓝星人将注意力转向了太空。继发射了人造卫星后,他们一鼓作气在近地轨道上建立了空间站,并登上了三十八万公里

外蓝星唯一的卫星。
蓝星文明产生和发展的历史岁月,在泛银河世界中实在短暂得可怜。还不够蜉蝣一般的红超巨星一呼吸的时间。如果将泛银河世界历史上的诸伟大文明比作成人,那么

蓝星文明连婴儿都算不上,充其量是刚刚形成的胚胎。但所有昔日的文明种族都已经沉寂,泛银河世界已成为无人记忆的往事。
这些年来,在银河系的各个角落,又有几百个新的智慧种族进入了初级文明,挣扎着飞出了自己的行星。他们对过去几十个银河年的往事一无所知,只是满怀雄心壮志

,要去征服万千星河,探索宇宙最深的奥秘。蓝星人也是其中之一。他们浑然不知自己曾是这个恒星系最受人关注的存在,只是对外部世界充满了好奇,正如外部世界曾对

他们充满了好奇一样。
蓝星历二零七五年初夏,整个蓝星都把目光凝聚在近地轨道的一个闪烁的光点上:这个星球上的第一艘载人恒星际飞船,质量达一万三千吨的“星火号”已经在太空站

组装完成,将在今天出发,带着十一名宇航员,飞出这个行星系。它带着一个近十万平方米的太阳帆,将借助死星的光压和各大行星的引力加速,最终以百分之三的光速飞